第36章 人心难测（1/1）
安国候府遍寻名医的消息不胫而走。
俗话说得好雪中送炭人间少，锦上添花世上多。
前有嫡长女险些病死，后有嫡长子紧急寻医。
京城大街小巷盛传，说安国候宣氏祖上无德，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才导致子嗣如此艰难。
话传到安国候府，金华荣听完再也维持不住体面，厉声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侯爷官复原职时，多少人来巴结，今时不过只是上交了兵权，云州将军的职位尚且在身，他们就敢如此编排我家，是以为我家没人了吗？”
“皇帝家的子嗣同样单薄，怎么不见他们编排皇家的闲话？！”
说着就往外冲，活脱脱一副要去寻人骂街的泼妇样。
宣齐赶紧拉住她劝慰道：“夫人慎言啊，你同那些人计较什么？当务之急赶紧找到可以将辰儿看好的郎中。”
金华荣瞪了她一眼，好歹停住了脚步。
“我同你说了，让长宁那丫头赶紧出宫来，当初救她那高人定有办法救咱们辰儿，你非不听。”
宣齐同样一脸悲痛的模样，他往宫里递过信进去，可过去这么久了，依旧石沉大海。
这不得不让宣齐多想：这个女儿是不是真的舍弃了他们，选择了宫里的荣华富贵......
“我已将长宁失踪的消息放了出去，那位高人养了她这么多年，定是有些情意在的，听到消息定能赶来京城。”
姑娘家失踪，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去，即便大朔民风开放，也经不住有人会想入非非，众口悠悠闹不好还会被皇家退亲......
宣齐此举倒是出乎金华荣意料，宣长宁一回家，他便一直是一个慈祥老父亲的形象。
金华荣心里清楚，他那是对前夫人余情未了，不想如今利用起她女儿来，倒也得心应手什么情谊也顾不得了。
一方面她十分得意宣齐将她们的儿子摆在第一位，一方面又怕将来自己的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不论如何，只要宣司辰的病情有希望痊愈，她这个母亲做什么都愿意，更何况只是小小的牺牲一下宣长宁的名声呢。
她没有点破，走到宣司辰的床榻前，瞧他木木的躺着，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茫然的盯着帐上的花纹......
金华荣眼睛一热，又要心疼得落下泪来。
“老爷，夫人！”阿福匆忙的跑进来，手指着门口的方向激动道：“外头有个自称医术很高明的少年求见。”
“少年？”
宣齐暗道：一个少年能有多高的医术？寻医的告示张贴出去不久，这位第一个自荐上门的，莫不是一个江湖骗子。
“可有在京城见过他？”
阿福想了想摇摇头：“那少年穿着奇特，不像是京城人氏。”
正是因此，他才想着会不会是江湖上，哪个医术世家的孩子出门历练，这才来禀报。
宣齐听完却笃定他是一个江湖骗子，摆摆手正要吩咐阿福将人打发走。
被金华荣抢先一步拦下来：“阿福，请他进来。”
说罢对着宣齐道：“告示贴出去多久了？侯爷可有见到什么人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医术高明，只要有一点希望，我就必须要试一试。”
宣齐不置可否，左右试一试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到时候给些银钱便是，他就是怕耽误工夫白高兴一场。
不一会，阿福领着个少年进得门来。
那少年面容稚嫩，却长了一双如墨般的眼睛，看着十分沉稳，瞧着身量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穿藏蓝色短衫，下着灰色的裤子，套了一双短靴，皆绣着看不懂的花纹。
灰白的发丝编成数条辫子垂在双肩，每条辫子的尾端都有一个银色的铃铛装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这一身装扮不像是大朔子民的装扮，倒与大朔云州边境的黎族有些相似。
传闻黎族擅长蛊毒之术，对医术也有所涉猎，男子尤其厉害，宣齐见少年的穿着打扮，此时亦动摇了几分。
“这二位便是侯府中的老爷与夫人。”
少年朝着阿福拱手道谢，之后转向宣齐夫妇自我介绍道：“晚辈锦矣年，见过侯爷夫人。”
说话做事礼数如此周全，宣齐对他又多了一丝好感。
金华荣却是着急的将人扯过，拉进内室床榻之前。
不用多说，锦矣年自然的将手搭上宣司辰的脉。
手指传来异常快速的跳动，他暗自输送了一丝灵力去探，发现他的丹田之处竟然凝聚了一小团灵气。
这团灵气里面似乎还保护着什么东西，触及到外来的灵气，十分警惕的左躲右闪。
宣司辰木然的脸上，此时显现出痛苦的神色，甚至难受的呻吟出声。
未免旁人看出端倪，锦矣年只好作罢，并迅速收回灵力。
这股灵气虽还未形成规模，却足以让他震惊。
锦矣年继续抬手在宣司辰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就像刚才发出的动静是幻觉一般。
“贵公子如此状态持续多久了？”
没日没夜守在房中的金华荣最是清楚，她忙道：“刚回来时还能说会儿话，只是不识人感知不强，郎中来看过之后说是受了惊，没什么大碍，熬了一副压惊的药吃下之后便晕了过去，昨日夜里醒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锦矣年听完，伸出手指将他的衣领翻出了一点，果然见脖子上有几道不寻常的划痕。
他又伸手摸了摸伤口的位置放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子狗味儿。
锦矣年嫌弃的将手拿远，掏出一根手帕仔细擦了擦。
一番操作下来已然心中有数。
“怎么样？”见他诊病认真，一直没敢出声打扰的宣齐道：“可还有救？”
金华荣亦在旁边附和。
“贵公子的病情......”锦矣年挺了挺胸膛自信道：“自然有救，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看他夫妻二人一副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的着急模样，便继续道：“我治病的时候有个规矩，不能有外人在旁，且我还需要有一个帮手才行。”
原来是这个原因。
有的医术高明之人，不愿将自己的独家医术外传，这无可厚非，可若是要一个帮手的话......
金华荣抢先道：“我来如何？”
“不可！”锦矣年想也不想便拒绝。
紧接着便听宣齐道：“你一个妇人懂什么？在旁边只会添乱，锦大夫，不如我来吧。”
锦矣年要的是一个有灵力的修行之人，可眼下没有，眼前这个侯爷的内力不俗，若是他暂且用移花接木之术，将灵力短暂的转移到侯爷身上，他或许能撑上片刻可以一用。
不过如此一来，侯爷的身体必定大不如前，寿命也会相继缩短，就一人伤一人这样的罪过有些大。
再则若是锦矣年所施的术法全数被他看了去，到时候又要怎么解释？
万一人家不听，也不顾念他救人的情谊，叫嚣着要将他抓起来扭送官府，岂不是坏了大事。
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人心变幻莫测，恩将仇报的大有人在。
可是受人之托，人又不能不救，真是令人头疼。
锦矣年犹自感叹着。
阿福却再一次匆匆跑了进来：“老爷夫人，门外有两个姑娘求见......”
“什么姑娘？”金华荣闻声而出，皱紧了眉头，只当是儿子在外沾染的花草，不耐烦道：“将人赶走便是，这种事也要前来禀报吗？”
阿福也不想来禀报啊，可是人家说认识大姑娘，且能有解救大少爷的法子，他一个守门的小厮哪里敢怠慢？！
“她们说与大姑娘是旧相识，专门来给大公子治病的。”
金华荣听到是宣长宁的朋友，眉头皱得更紧了：“哪里来的狐朋狗友？也配给我辰儿治病，直接轰出去便是。”
阿福闻言悄悄的打量了一下紧跟着出来的宣齐的脸色，见他亦是不为所动，随即便要领命而去。
“等等！”
锦矣年慢了一步出内室，唤住阿福，对着夫妇二人拱手道：“医者总是学无止境，她们既然敢扬言有法子医治这位公子，想必不是信口开河，不如让她们进来诊断一番，万一她们的法子更好也说不一定。”
“什么法子？说不得就是招摇撞骗的......”金华荣还待反驳，晃眼见到宣齐递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她都气糊涂了，怎么忘了眼前的少年能治辰儿的病，若是现在开罪了他，走人不治了岂非因小失大。
若那两个丫头没有真本事，在扔出去也不迟啊。
当下使唤阿福将人带进来。
来的人正是白梓与陆凰衣。
她们在千羽楼中等不到玄虎的消息，又听到别人谈起安国候府大公子病重寻医的告示，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这里。
一进门却见一个满头灰白发色的少年，漆黑的眸子像是深渊一般注视着她们。
虽没有恶意，却让陆凰衣十分不自在。
“宣司辰人在哪里？”
白梓最为着急，礼数也顾不得了，张口便问。
“在内室中。”
锦矣年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梓便毫不客气风风火火的闯了进去。
此举令金华荣更是不满：“哪里来的野丫头，仅如此不懂规矩。”
陆凰衣看了她一眼，行了个礼解释道：“我家妹妹救人心切，还请侯爷夫人莫要同她计较。”
说罢不等他们反应，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两人倒是有趣，一个红衣如火性子却很温顺，一个青衣如水性子却风风火火。
锦矣年如是想着，背着手一副老成的模样紧随其后。
反倒是宣候夫妇像是外人一般，走在最后。
刚踏进门便听见白梓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