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死亡直角（1/1）

死亡直角

自杀......

这个词，如同一个魔咒一般，在蒋健的心中种下了一个种子。

“我不是抑郁症！”蒋健对着自己的父亲狂吼道，“我不要再吃你的那些药！你的药，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吃了你的药，只会让我变成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变成行尸走肉，变成只知道整天乐呵呵却没有思想和情绪的人。我不要变成那样的人，绝不要变成那样的的人！”

蒋健的父亲沉默了，他是深知道抗抑郁药物的副作用的。可是，只要能挽救自己的儿子，这些可以控制的副作用，当然是可以接受的。而且，这些副作用，只要一停药，就能消除，并不会产生永久的效果。

“蒋健，这都是为了你好！”蒋健的父亲控制不住嗓门也大了起来，“一旦停药，病情一旦反复，后果会很严重！”

“都是为了我好！？”蒋健爆发了，“可是你想过我的感受吗？被剥夺了情绪，就像被剥夺了思想，没有思想，我还是我吗？！我宁可承受情绪带来的压力，正面的，负面的，所有的情绪都是人生的一部分。剥夺我的情绪，就是剥夺我的人生。那对我来说，比死还要更加难以接受！而且，这些药片，除了剥夺我的情绪以外，还能给我带来什么吗？我的记忆力变好了吗？没有，一个单词，怎么背都记不住，你知道那应该是多么绝望的感觉吗？可是，吃了你的药以后，没有绝望，没有失望，好像一切事情都变得无所谓的样子。不是的，我还想努力，我还想再努力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面对绝望的努力。就算是失败，让我痛苦，让我感受到失败的挫折，我也能觉得我还是个活人。可是，吃了你药片，一切都无所谓了，无所谓了！活着也无所谓，死了，其实也无所谓！”

蒋健的父亲叹了口气，如果再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把关系越闹越僵。蒋健的父亲退让了：“蒋健，你就停药一段时间吧。不过，一旦你的情况有恶化，你必须告诉我，我们再服用一段时间的药物。”

“就这样吧。”蒋健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已经满面泪光，“我还没有放弃努力，让我再试一次。”

蒋健的父亲离开了蒋健的房间，佝偻的背影，似乎老了十岁。

停止服药以后，蒋健咬着牙，以比平时几倍的努力来试图提高自己的成绩。蒋健睡觉的时间变得更晚了，反正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如多刷几遍练习题吧。夜深了，蒋健会出门去烧烤摊上点上几支烤串，买上一瓶啤酒，吃完之后，借着几分酒意，学习的效率似乎还能有所提高。都说李白是斗酒诗百篇，蒋健现在是一瓶啤酒两页练习题。

说起啤酒，蒋健越来越觉得，今天的啤酒，比起小时候来，似乎变得越来越寡淡无味。蒋健第一次喝啤酒，是和父亲一起到省城出差时。当时没有高速公路，单位司机开车一天还不能到省城。中途在一个大城，找了一个招待所歇脚。父亲和司机都会每人点上一碗啤酒，不知道是什么品牌，用很大的白瓷汤碗盛放。色泽金黄，泡沫丰富，闻起来麦香浓郁，喝上一口满口留香。蒋健那时候年纪尚小，并不喜欢没有甜味的啤酒。父亲通常都会给蒋健买上一瓶饮料，并且嘲笑的说这些饮料都是“三精水”。所谓三精，就是酒精加糖精加香精，毫无价值。而啤酒，号称液体面包，营养丰富。蒋健很快就喜欢上了啤酒的风味。

不要说什么未成年人禁止饮酒之类的话，那个年代还没有这种说法。农村里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也能喝上两杯苞谷烧酒。

那时候的啤酒，味道真的是浓郁。后来，据说是那位领导觉得，中国人口这么多，啤酒又是粮食酿造，酒精度低用量很大，非常浪费粮食。于是下令把啤酒的糖度降低。从此以后，国产啤酒变成了“水啤”，淡得跟水差不多，口味不但比不过德国日本啤酒，比起泰国韩国也不如，甚至连亚洲最贫困的老挝，出产的啤酒都比中国的好。

转眼到了期末考试，现实狠狠的打了蒋健的脸。

英语考试满分100分，蒋健只得了36分，成绩在班上几乎垫底。其实这36分，选择题蒙对的部分还占了大部分。数学成绩勉强及格，成绩也在末流，毕竟还有几个同学没及格的。每天深夜就着啤酒刷练习题，看来还是有了一点效果。语文则稍微好上一些，分数上了七十。其中还是作文一项拿的不低的分数。毕竟，天天写日记，对于文笔的提高，日积月累下来，还是见效明显。其它化学物理历史地理政治什么的，成绩都在及格线上而已。

可是总体来说，这次考试，几乎宣判了蒋健学业的失败。这种成绩，没有一科拔尖，却有一科严重垫底。蒋健的成绩已经从中游完全的跌入了吊车尾行列。事实证明，就算是蒋健花费的全部的努力，依然止不住成绩下滑的趋势，而且是严重的下滑。

看着自己的成绩单，蒋健惨笑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看来，就这么完蛋了吧。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拼搏，还有那么多美味的烤串，还有那么多的啤酒，都白费了，就算那些啤酒都是“水啤”。

蒋健失神一般走在路上。所有的中学生，都被灌输了一种理念，那就是----高考。

高考，被称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高考成功，就可以鲤鱼跃龙门，从此飞黄腾达。高考失利，人生就只能在社会的底层打滚，从此万劫不复。所有的中学生，就应当把当前人生的目标设为高考，其它的一切，都应当靠边站。放弃自己的兴趣，放弃自己的爱好，放弃自己的懵懂感情。

而蒋健知道，高考，虽然还有两年才会到来。可是这一刻，自己已经被提前判决了死刑。

蒋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楼顶。

跨过护栏，走到楼边。这样的高度，似乎诱惑着蒋健纵身一跃。一阵风吹过。蒋健眺望远处的风景，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深渊般的地面。可以向前，眺望美好的风景。也可以向下，步入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生与死，成了一个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