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森海（1/1）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之音，夹着几声巨大鸣笛。我回头一瞧，原来是三辆汽车，挂着英国米字旗；看来是隶属英国大使馆的。为首那辆车的司机，正把右手伸出窗外，小臂平伸，手部在空中顺时针画圈，示意右转（注：民国的汽车大多没有转向灯，像刹车、减速、转向、倒车等都需要特殊手势，这些手势统称为“手号”，是民国司机上路前必须学会的课程）。

此时刚好轮到我们几人接受检查，日本宪兵对女扮男装的赵若兰似乎有所觉察，正要求她摘掉帽子。那并行驶来的英国使馆车队，中间车辆内探出一名金发碧眼的年轻人，用一口地道的中国话叫道：“天啦，赵，师姐，是你吗？我竟然在营口看见了你！my god！”

赵若兰转头望去，也惊讶道：“森海？你不是在天津的吗，怎么也来营口了？”

那英国年轻人耸耸肩，道：“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就是一言难尽。你现在是遇到麻烦了吗？”

赵若兰朝阻拦她的日本宪兵瘪了瘪嘴，道：“可不，在中国的城市里，竟然不让我们中国人进去；这是什么道理！”

英国年轻人哈哈一笑，道：“作为一名地道的绅士，又是你的师弟，能为这么美丽的师姐效劳，可真是我的荣幸！”他示意司机停车，随即跳下来朝我们眨眨眼睛；马上跑到最前面那辆车，隔着窗户和后排一位中年人述说起来。一连串语速飞快的英语让我们，连同旁边的日本宪兵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过了半晌，英国年轻人结束攀谈，朝我们走过来，他非常夸张的对赵若兰做了个拥抱姿势；道：“师姐，我和副领事大人说过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会安排一起进城。”

赵若兰微微闪身躲过，笑道：“森海你还是这么调皮！那就谢谢你和领事大人啦。”

说话期间，前面那辆车下来一名随从，和日本宪兵打起招呼来；又拿出文书类的东西给领头宪兵看了看。宪兵头领皱了皱眉，还是做了挥手放行。三辆汽车先行通过入城，英国年轻人却陪在赵若兰身旁，和大家一起缓缓步行。

赵若兰趁机给众人做了简单介绍，原来英国年轻人是驻天津使馆武官；因为爱好中华武学，机缘巧合之下拜了霍殿阁先生为师；并在长春小住两月，习练武艺；期间两人结识。英国年轻人本名叫Dominic Johnson-Hill，森海既是Johnson-Hill的音译，又类似意译，中文理解就像一条大江，奔腾向前，穿越莽莽森林，最后涌入浩瀚的大海的意思。他也很以此名字为荣，所以朋友间都以中文名“森海”称呼。

森海告诉大家，这次英国国内对各地驻华使馆人员做了调整，他和原驻扎天津的副领事戴维斯都被调来营口。但目前时局混乱复杂，日英关系错综微妙；据他了解，极有可能英国会撤销掉营口使馆。毕竟日本对东北三省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这对英国在华利益是极大冲击，他们正联系美、法等国，准备给予日本相应制裁。

进入城内，森海仍然热情洋溢，他一再要求给众人接风洗尘；大家再三婉拒之下，他只好怏怏而行，临走时还满怀幽怨的扫了赵若兰几眼，说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去花园街东的领事馆找他。

森海刚离开，李剑眉忍不住笑了起来。赵若兰怒目瞪他，斥道：“你笑什么？”

李剑眉道：“这洋小伙对你的心意，连我都看出来了啊，哈哈……”

赵若兰罕见没发怒，叹道：“既然连你这个蠢货都看得出来，别人自然也清楚……”顿了顿，又道：“师傅曾说过，英、日等国其实没有区别，都是想霸占殖民我中华；只是具体实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所以，森海人虽然不错，但师傅也只是因为推脱不掉，仅仅收他做了外门弟子。”

爷爷在旁边接道：“师夷长技以制夷，元抚公，少荃公等先辈都效仿过；效果如何，现状可知……”顿了顿，却又道：“所谓五十步笑百步，我曾与苏戡兄深聊过；当今之世，生灵涂炭，水深火热。不管怎么，五十步还是好过一百步的。”看了看我们，又道：“就像英国和日本，最少英国人不胡乱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