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个梦（1/1）

头痛欲裂，许乐意从睡梦中醒来。

老梦境，老题材了。刚醒来，身体钝重，无法活动自如。

似乎——又做梦了。

不对，不像是梦，而是在沉睡之间错综复杂地想起了几个讨厌的回忆。

已经记不得真实事件发生的时间，小学到初中写的满满一大本日记已经扔进了河里。

那些羞耻的，惊恐的，厌烦的回忆残渣像劣酒的糟粕沉淀在心底。

那种事情总是发生在周末，小学生的周末。

许家，人丁寂寥，常年老毛病的男人，常年愁眉不展服侍病人的女人，以及他们从隔壁镇领养来的女儿。家庭成员结构简单，也穷得彻底。

说简单，小镇边边上倒是住着男人的舅舅一大家子人。

小学生许乐意的周末总是在写作业，另外两位总在医院，那个得叫他舅公的老头子就从镇边边上拎着点烧好的菜慢慢晃悠着过来。

“乐意，在家吧，开门呐。”老头子洪亮的声音。

一开始，乖巧的乐意是满怀笑意去迎接“好心的”舅公的，毕竟那是爸爸最敬重的长辈。她也看过舅公给人画的肖像，九宫格一打，一支铅笔就能把黑白照片放大了画得一模一样，他还会做皮蛋、会做家具……那是个能人。

直到下一刻，能人把她重重压住。

老头的气味带着无以复加的破坏朝许乐意袭来，窒息、无力、小小的脑袋一片空白……

许乐意躲在被窝里颤抖着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晚上妈妈回来，问她有没有吃饭，她马上关了灯，假装入睡。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许乐意觉得需要妈妈心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你走开！你滚啊！滚……”许乐意大声叫喊，恢复清醒。

惊慌失措，全身僵直，异样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泪水，以为长大了，都会过去的呢。

“咚咚。”两声后，房间门开了，一张清冷秀丽的脸映入许乐意还朦胧着的泪眼，同住的学姐凌孟西听到梦中人惊喊声赶紧来看看究竟。

“啊，乐意，怎么了？”满眼心疼的眼神。

“孟西，我……我梦见那个恶心的死老头了。是不是真的要发丧了，叫我去吃席？”许乐意前阵子听妈妈说舅公现在已经老年痴呆，被一群子女嫌弃的放在养老院。

凌孟西身材高挑，周末也是刚起来，一身莫代尔黑色吊带长裙还没来得及配上外套，露着白皙性感的肩颈线。

淡淡的芍药香随着阴影覆盖过来，许乐意闭上眼睛，感受到一个柔柔软软的拥抱。

“别去想了，很久以前就过去了，乐意…”凌孟西加重了手臂的环绕继续道：“宝贝你不知道你有多厉害，高中毕业就狠狠凑齐了一百万啊，我的天，你已经给了你妈妈足够支撑，从那个小镇走出来了！”

“哈……”许乐意大大吐了口郁结的气。

“就是啊，我整个18岁前除学习以外的时间都在给各路金主们画插画啊，好疯狂的。”在凌孟西怀里蹭了蹭，许乐意感觉又活了过来。

“对，还参加了所有奖金够多的设计大赛，甚至还开启了股票账户，你太拼了！”

复盘了一会儿少女时期的致富之路，许乐意总算从低落的情绪里滚了出来，一双嫩白可爱的小肉手攀住凌孟西脖子，撒着娇让她把自己从床上拎了起来。

“好啦，今时今日，我们已经生活在国际大都市海都，学姐我是堂堂环宇速递执行总，而你…”凌总稍作停顿，指尖轻轻点上她弧度完美的鼻尖。“你许乐意是业界顶流FOF设计工作室的头牌！”

“呃，不，首席，首席设计师。”凌孟西笑着纠正了一下自己措词。

“看，我们舒舒服服的小窝，呃，不，豪宅，我们俩，一起合伙全款拿下嘀！谁赞成！谁反对？”骄傲脸凌总继续安慰着，今天打算不把许乐意夸到元气满满不罢休。

“凌总～”许乐意被逗得满脸娇憨扑过去扭扭捏捏搂住最懂自己的闺蜜。

“嗯！什么猥亵死老头，老子要画个遗像给他快递到养老院。”

“那哪行呢，凡是你动笔画的东西那就不是一般的俗物了，落款一签，哐啷啷，黄金万两！”

“我去，怪不得大学毕业才三年，啧啧啧，神仙般的业务能力，直接飞升到职场天花板了！我的凌总，果然是行走的钱串子！”许乐意悟了。她揉揉自己褐色自然卷的细发，脑袋里随之蹦出来一个可行性极强的创作灵感，瞬时，嘴角上扬，眸光亮起。

窗外是夏末初秋的天气，号称能滴答滴三秒洗漱完毕的许乐意恣意舒展着身体，摇头晃脑地赤脚走在地板上，打开连接客厅的阳台移门，那是直接蛊惑着她们俩拿下这套二居室的最大亮点——十米大阳台，梦中的绝佳理想之境。

眼前有绿意盎然的一片树林，楼层虽不高，视野却意外的好，许乐意喜欢开阔明亮的地方，她就在大大的阳台开辟出一方画室，一些巨幅都可以在这里完成，边上有陪伴她挥洒的绿植、小毯、豆包沙发，她怕狗怕猫，没养任何叶子以外的植物，连花都稀少，就是鳞次栉比一堆美貌的叶叶叶，被她高低错落摆放着，倒也十分清新舒适，还不怎么招虫子。

两个外边人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好看姑娘就这么随性的合住着。

都是年少时吃过苦的孩子。

许乐意不搞化妆护肤那一茬子事儿，所有衣服都是T恤，甚至从来不用文胸。

她说一切添堵的事或物都不需要。

凌猛西干脆是个没有一般女孩子业余爱好的人，做手工、养宠物等等都没兴趣，厨房也离得远远的。

她说以前暑假都在家附近的厂里做服装后道计件工，现在看到一切需要拿起剪刀、针线的消遣活儿都觉得没劲，不如打开笔记本再看看公司数据。

许乐意在白色画布上用柳木碳条简单打下轮廓，她绘画作品的风格外界评论经常是——稚气。今天开启的这幅，她思索片刻，决定来个颠覆，将梦境入画。

闭上眼，深呼吸，脑中浮现：

雨中夜行，魑魅魍魉，你我混迹其中，泪中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