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逐绛侯三公改旧制 戍流寇郡守得虎符(1/1)
代国那边领完封赏,众人继续一鼓作气赶走匈奴不提,刘恒这里则在后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拿着一张帛书暗自叹气。薄太后见状走过来问怎么回事,刘恒施过礼后低声解释到:“母后有所不知,儿臣原配王后吕氏和四个孩子当日并未被处死,而是由宋昭保护起来藏在高柳县马夫村,前日封赏里有一人名为陈相,正是吾儿刘仁化名之故啊。”
薄太后听完当场呆住,随后有些生气:“怎能如此儿女情长!你可知你登基之前,京城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姓吕的一家差点要篡了我大汉刘家的位!你现在保着那母子五人不死,日后他们记起仇来,陈买周亚夫全都得死!”
听到这话刘恒心里底气十足起来,解释到:“母后不必担心,儿臣胆敢保他们母子一命,除去确实不舍结发夫妻和亲子之情外,就是有能力让他们只以普通百姓的身份生活,不至于再次干涉到朝政。当然也有意外之喜,那就是这个宋昭了。”
薄太后仍然有些担心地说:“宋昭能力强我也知道,但是现在你又加封刘仁为军侯,日后他再立军功,你还封不封赏?万一真混上来了,难保他不会背后插周勃一刀。”刘恒微笑着稳住了薄太后的心:“儿臣自有主张,不会让他们母子五人离开代地半步。至于周勃这帮人,自恃拥立大功,有点过于欺君了,就算没有刘仁替儿臣出头,儿臣也得想办法打压一下他们,这件事里贾谊就是一把利剑。”
宋昭对当日擅作主张,一番话把贾谊坑来代国的事有点惭愧,那日在校场因为战事尚未结束,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现在匈奴已经完全被赶出长城南侧,宋昭安顿好平邑的事,便第一时间赶回中都拜访贾谊。
现在的代国有一种百废待兴的沧桑感,董颐的丧事刚办完,清晨空旷的大街上寒风阵阵,并没有几个人这么早就出来,地上的枯叶伴着几张祭纸随风而行,街两侧诸位官吏的府门都紧闭着,除了代王府。一年前这里的血腥已经彻底被遗忘了,新来的家仆正在门口清理积雪,偌大的院子非常干净整洁,但也没什么人气,看来年幼的刘武也算是匹马单枪上任了。
宋昭边赶路边胡思乱想,不久就到了以往父亲他们经常议事的那个小殿,这里比王府还落魄,毕竟刘恒走后就没人再安排打理了,董颐也没有再来过这里。但是落魄归落魄,积灰蛛网倒一点没见到,案几也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坐垫上缝着的布甚至是崭新的。闹鬼了?宋昭想着,一边握紧佩剑摸进了侧门。
“何人!”门内漆黑处一个声音传来,宋昭吓得一激灵差点丢了剑,随后稳住心神定睛一看,原来贾谊在这里铺了个床。“贾兄怎么住在这里?”“那不然我住哪?”“住我家来啊,我家又没人。”“不可不可,我住你家了你搁哪成亲?”“我家又不差你一间屋子。”“真没那个必要,我就凑合几天,等寻到合适的宅子我就买下了。”“这也太寒酸了,传出去让人家说堂堂代王太傅无家可归。”“代王自己不也挺寒酸?”“说不过你,算了不说了。你有没有记恨我?”“记恨什么?你怎么莫名其妙的。”“那日在京城是我先提议设太傅的...”“你说这个啊,不是你的责任,此乃袁盎袁大人授意,那日就算你不说,袁大人也会出头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且听我细说。”两人就这样在这破殿内唠了大半晌。
袁盎...从贾谊那回来之后,宋昭坐在自家院子里默默沉思着,以前并没有跟袁盎这个人打过太多交道,只能算是点头之交。毕竟这人之前是吕氏一党,现在虽然改换门庭,但是朝中朋友依然不多,刘恒看在他哥的面子上让他当了个郎中,他便顺势成了保皇派。去年周勃居功自傲,成天一幅“阿恒没有我你得不到皇位”的样子,也是袁盎不畏强权煞了周勃的威风。仔细回忆一下,袁盎能和贾谊走到一起,能提出这种提议,也不是不可能。至于贾谊最后跟他说的,自己来代国就是想和老臣们兑子之类的话,宋昭则非常不以为然,因为宋昭觉得有陈平病亡在先,灌婴今年也是一身的病,他周勃和夏侯婴还能活几年?贾谊实在没有必要把自己大好青春搭进去。
事实证明贾谊的出走确实起到了震慑效果,在处理完这次抵抗匈奴战争的善后事宜之后,刘恒终于腾出手来对付这帮膈应自己发挥的老人了。张苍最为机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自己先开始隔三差五地请假,职责之内的事情要么丢给陆贾和荀侃,要么干脆装作不知道,其实就是躲在家里开始专心研究望远镜。而灌婴则继续生病,不同于张苍那样装来装去,灌婴是真的病了,早年战场上受的伤现在纷纷复发,根本不能久站。
再加上夏侯婴本身没什么脑子,让干啥就干啥。如此一来,周勃就真的成了刘恒的重点关照对象,这段时间每次上朝,他总能感觉到刘恒看他的眼神凌厉了起来,这让他自己心里开始发毛。直到有一天,刘恒当众向周勃抛出了台阶:“周老丞相,朕曾就下诏令诸实封王侯早日回去管理自己的封地,人家刘章兄弟早早就回去了,现在你作为朕最器重的拥立老臣,是不是应该站出来为诸位做个表率?”
这...周勃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一瞬间想起了韩信,想起了英布。那几位老战友都是被支开回去封国,然后稀里糊涂丢了性命,本以为高后去世之后该一切太平了,现在怎么又轮到自己回封国了呢。“陛下,老臣仍愿为大汉效忠,为陛下效忠!”
“回封国就不能效忠了吗?”刘恒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显然有些不满了。
周勃头上冷汗直流,激动地说到:“侯国自有犬子代为打理,也可锻炼一下他。老臣只愿能继续留在陛下身边,为陛下出谋划策,陛下,臣这就上奏,从这次匈奴进犯来看,各地方郡县缺乏自主调兵权力,若非冯唐宋昭等人尽力,恐怕滹沱河以北难以保全,因此应将曲屯一级虎符下放至郡县长官,战时至少可保得县城无虞。”
“准奏,宋昌去安排下放虎符。”刘恒继续毫无情感波动,铁了心要赶周勃走,宋昌一幅人畜无害的样子接过命令,却没注意到旁边的夏侯婴瞪了自己一眼。
这一次的扯皮,周勃终是没能争取到继续留在长安的机会。朝会后他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家府上,没想到灌婴夏侯婴柴武等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众人陪着周勃一起缓缓进屋,虽不敢抱怨刘恒,但是却把仇全都记在了先前出主意的袁盎和这次被动抢饭碗的宋昌身上。
刘恒这边动作也是麻利,趁着赶周勃走,直接让灌婴接任了丞相位,顺势撤销了太尉官职。这样一来,丞相老得无法行使职权,太尉又没了,御史大夫张苍明哲保身,朝中彻底没有了能够掣肘皇权的势力。自秦以来的三公之制,终于在刘恒的表现欲中遭到革除,这是一次皇权战胜相权的大胜利,只是这似乎不是先生曾经向宋昭提起的那个发展方向。不过这也无关紧要,毕竟以宋昭目前的能力和影响力,根本左右不了刘恒的意志。
不得不说周勃虽然有点贪权,但是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战略眼光还是有的。宋昌这边刚刚来得及给北方边郡下发了虎符,匈奴就卷土重来了,似乎是对上一次被炸弹袭击耿耿于怀,这次他们不再大规模行动,而是几十几百人一起,只在长城附近游荡,找机会抢点不长眼的落单的百姓。
稽粥的想法很美好,你汉军炸弹再多,也不可能沿着城墙五步一炸十步一弩,我就派人顺着城墙根走,不信你能守得天衣无缝。可是现实很骨感,因为有了调兵虎符,不仅高柳-延陵这段能够集结起密度很大的防守兵力,西至五原东到渔阳的广袤地域内都逐渐被盯得密不透风。而且还有一件对匈奴来说雪上加霜的事,就是宋昭在上一次战斗结束之后就迅速派人送了足量的炸弹到其他边郡,现在匈奴是到哪都挨炸,零零散散损失的人马,都快超过上一次被集中歼灭的数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