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贾太傅谏商遭远贬 宋校尉邀工赴胶西（1/1）

刘恒率众将士班师回京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征用了四条铁皮船，这本来就已经够让宋昭伤心了。没想到不知是谁进的言，刘恒竟然下令宋昭去胶西寻一处良港，早日建成能够在海上行驶的铁皮船。

宋昭这一路上怎么想也想不通，代国这边正弄得蒸蒸日上，陛下前脚刚封了自己炮骑校尉，很明显就是让自己继续搞骑兵炸弹和弩炮嘛。这怎么过了一夜直接就变卦了，难道接下来还要封自己舟船校尉？

对刘恒如此变化，给出准确解释的人是贾谊。宋昭回中都将印绶交给班儒后，便去欣赏贾谊购置的新房了，俩人在贾谊家促膝长谈，互相分享了这段时间各自的行迹。对于宋昭的疑问，贾谊猜测这八成是灌婴他们的主意，你宋昭最近势头太盛了。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抗击匈奴有你，铸钱造纸有你，开船平叛也有你。现在代国上下，荀祯冯唐班儒霍玄纲，包括我，哪个不是你宋昭的人？即便是对你信任有加的天子，也得担心咱俩蛇鼠一窝把小刘武给架空了，在代国搞自立。

所以说灌婴他们这个建议是真说到陛下心坎上去了，在贾谊的劝说下，宋昭不仅自己稍稍收敛，乖乖收拾行装赶往胶西，还在第一时间写信劝说父亲最近在朝中收收锋芒。

再说长安这边，一众君臣刚回来，老上单于的书信就到了。信里先是为之前的入侵道歉，然后又疯狂甩锅右贤王，说前两次入侵不是自己的安排，都是右贤王私自行动，为表诚意，自己已经将右贤王赶去西边和大月氏作战了，希望汉匈之间还能继续维持和平。而大汉这边，刚刚兴师动众打了一仗，再加上很多人不满于宋昭等屡立战功，干脆一致建议刘恒同意和亲，互相嫁一位宗室女，防止宋昭主动去找匈奴挑事。

考虑到胶西属于青州地界，人生地不熟，不能像在代国那样运用各方资源，宋昭这次还带上了马竹和关安平。马竹近两年搞商队搞得风生水起，靠铁器和玻璃生意赚了不少钱，到胶西免不了要各处花钱。关安平纯属是科举没考上，想继续跟着宋昭混了。出发前马竹向宋昭反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那就是她在核对利润的时候，发现来自吴国和蜀地的五铢钱质量差得离谱，不仅外观上粗制滥造，而且连重量也远不如官铸和马铸。

得知消息后宋昭找贾谊分析了一下，他本人其实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坚信先生之前说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选择用好钱的永远是大多数人，烂钱用着用着会自然销声匿迹。但是贾谊却不这么想，他认为这些烂钱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代国挺离谱的，如果继续坚持推行重商政策，不光影响农业生产，还会导致更多的人私自铸造烂钱。宋昭着急去胶西，没工夫跟他辩经，但是也派出霍玄纲等人严格检查代国境内铸钱品质，同时将铁器和玻璃等贸易权全部收归代王府。

令宋昭万万没想到的是，贾谊不知道钻了哪门子牛角尖，竟然给刘恒上书要求限制吴蜀两地的铸钱权。这回他真是同时惹到天子和众臣了，本来灌婴等人就不满于贾谊爱出风头，现在成代王太傅了还插手中央政策就更惹他们嫉妒。另外贾谊没有想明白的一点就是，蜀地的矿山是刘恒赐给宠臣邓通的，他这一上书相当于在刘恒面前骂邓通，几乎把刘恒对他的好感刷没了。在众臣鼓动之下，刘恒差点都要动手把贾谊的官给撤掉，最后还是袁盎出面保了贾谊一番，说贾谊初衷毕竟还是忠于大汉，只是方式方法欠妥，建议贬去南方反省几年。就这样，刚跟刘武混熟的贾谊，又被赶去长沙，给吴著继续当太傅。

这下贾谊的政治生涯算是断了，除非刘恒自己回心转意，因为长沙王吴著作为异姓王，长沙国又远在中原之外，这个太傅几乎是不可能有什么政绩的。路过河南的时候，晁错给贾谊饯行，还在好奇贾谊为何在宋昭已经让步的情况下，还非要头铁上书。贾谊万般无奈，表示自己确实是自信过头，以为陛下之前那么喜欢他，一定会听他的建议稍微制裁一下邓通。晁错听完大呼可惜，并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人永远更愿意相信身边人的话，距离不会产生美，只会产生疏离感。

抵达胶西刚刚开展工作的宋昭，听到贾谊被贬长沙的消息大为震撼，要不是马竹劝阻，他几乎都要亲自跑去长沙国，当面问贾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但是公务缠身根本走不开，万般无奈之下，宋昭只好派关安平去一趟长沙国送上自己的亲笔信，顺便带些咸鱼水产以示慰问。

这下宋身边又没有帮手了，马竹要继续组建商队为造船筹备资金，宋昭只能一边向平邑和马夫村传信摇人，一边亲自下场招募工匠。来胶西时带的两船煤和铁锭根本不够用，一部分要做成农具卖出去赚钱，剩下的只够造出一艘一比十缩小的铁船模型。在等待帮手的时间里，宋昭和马竹找先生沟通了无数次，终于弄明白了铁船的建造要领和注意事项。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这种铁疙瘩的驱动力，毕竟纯金属的玩意靠水轮已经很难航行了。

这天宋昭带着十多位工匠正在海边试验他们造出来的第一台蒸汽机，这种按照先生指导建造的、本应顺利推起活塞带动转轮的烧水锅炉，却总是只能推几下就停掉，而且才试了不到两个时辰，锅炉底部就结出厚厚一层盐巴需要清理，这怎么办？只有海边有足够的水可以烧，而且活塞似乎在漏气。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围观的一位放猪老哥却笑出了声：“一看你们就不是土生土长的海边人，这海水能直接烧吗？今天不把你们锅搞坏，我就不姓公孙。”

宋昭被嘲讽了也不生气，他听出来这位牧猪人似乎是懂一点的，于是放下身段虚心请教到：“这位先生如何称呼？若对这台锅炉有何高见，还望不吝赐教。”

放猪老哥看到宋昭如此态度，开心得不得了，毕竟自己曾经也是薛县罗翔，因为犯法被革职之后，十多年来已经没什么人给过他好脸色了。本以为这辈子就只能在海边放猪混吃等死，没想到今天碰到一群外地人来自己的牧区烧水玩，虽然这台锅炉上面带着个轮子不知道能干啥，但是多年的赶海经验还是让他察觉到这是自己东山再起的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放猪老哥把鞭子一丢，凑上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这台锅炉，说到：“在下公孙弘，菑川国薛人，其实也无甚高见，在下甚至不知道这台锅炉有何作用。只是你们直接烧海水确实伤锅，要知海水多盐，又咸又苦，必须晒过盐之后再烧。”说罢抬手往东边一指补充到，“那边不远处有片盐场，是当年管子所设，你们可以去那里集水烧锅。”

宋昭听到这里两眼放光，继续追问：“那公孙先生可否知道如何能让这塞子不漏气？”

公孙弘呵呵一笑，伸手摸出一片皮革递给宋昭：“你把这块猪皮绑在塞子上试试，若塞子活动不利索，可以抹点猪油。”

猪油？润滑油！被公孙弘这么一提醒，宋昭瞬间想起了先生提起的一种降低摩擦的油，在先生的时代用途甚广，只是目前无法制作，既然如此，用猪油代替也未尝不可。这么尝试的结果就是，当天下午蒸汽机就顺利地转了起来，而且还到处飘着一股香味。

看到试验进展如此顺利，宋昭当场强行拜公孙弘为幕僚，并且向他介绍了自己的造船计划。而公孙弘在知道原来被自己指点了一整天的这位小伙子，就是如今风头正盛、名噪一时的宋昭之后，顿时羞愧难当，心悦诚服地表示愿意为宋昭效犬马之劳。

就在蒸汽机试制成功，正在开展陆地行车试验的时候，马弘携数十名矿工驾船，载着满船的铁锭也赶到了胶西。和马弘同时到来的，还有两个好消息，其一是千乘县县令同意以本县铁矿和马夫村生产的铁器做贸易，千乘产的铁将直接运往胶西，交给宋昭新建的造船厂使用；其二便是霍玄纲的妻子生了个双胞胎男孩，冯唐亲自给取了名字，老大唤作霍伯婴，老二则唤作霍仲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