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生徒惜别北平侯 宋昭秘会栗贵妃（1/1）

宋昭赶到的时候，贾谊、晁错和卫绾都已经在张苍府上了，不过由于张奉未曾出仕，这几个人他也只和驾车送过父亲几次的卫绾比较熟。卫绾这次因调度平叛援军有功，刚刚封了建陵侯，因为宋昭不愿意当卫尉，刘启便任命卫绾为卫尉。贾谊、晁错则仍为内史、御史大夫，这次也是由卫绾引荐给了张奉。

贾谊此前还在好奇，自己多年前刚任博士的时候，经常来往张苍府上，但是并未见过张奉此人，他还怀疑这人是不是冒认的干爹。今日一见，才听张奉解释说自己从小就不愿为官，年少时便与父亲不和，因此一直住在阳武老家，并未随父亲定居长安，这次是父亲病倒了才赶来照顾起居。

宋昭见张苍府上门可罗雀，非同往日热闹之景，有点好奇地问身旁的晁错道：“就咱们几个人吗？”结果晁错白了一眼过来：“这个时辰该睡的早都睡了，没睡的都忙着做贼，老丞相辞官多年，很多人已经忘了长安还有北平侯这么个人。”即便张苍已经不当丞相十多年，大家还是依然喜欢称呼他为老丞相，毕竟申屠嘉比他年轻很多却已经死了。

宋昭被怼了也不生气，继续追问张苍身患何病，这晁错也不知道，还是张奉回过身来向四人解释说：“家父已百岁有余，口齿脱落饮食困难，奶粉也很难消化了，这几日更是只能喝些蜜水，已无力走动。”

四人听完掰着指头算了算，才发现原来张苍已经一百多岁了，虽然大家都不太清楚他究竟是哪一年出生，但是都知道他年少时得荀子传道受业。那时候秦尚未一统，算下来确实有一百多年了，如此长寿也许只有赵佗能与之比肩。

“张老先生出门时，老丞相可有什么吩咐？”卫绾和张奉走在最前面，低声问道。

“家父只是让在下告知建陵侯大人、御史大夫大人和内史大人。”

“这么客气也太生分了，我等四人皆是晚辈，张老先生直呼姓名即可。”贾谊见张奉啰嗦，插话打断了他。

“恐怕老丞相并不知道小昭已经平叛归来，但是小昭却是最应该来的。”卫绾回答着张奉，眼睛却看向了后面跟着的宋昭。

“没错，先进屋看看老丞相吧。”贾谊又一次急性子。

五个人互相谦让之下，最终陆陆续续来到了张苍榻前，看着被窝里不再白胖的老头，众人不禁感慨万千，而屋内几个衣着简单得奇怪的侍女见状，也纷纷知趣地退了出去。

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张苍缓缓睁开眼睛，已经没有牙齿的口中不断发出“哬~哬~”的声音，晁错示意张奉把耳朵凑到跟前去听。没想到张苍见儿子凑过来，竟然把头一扭，使劲绕过张奉的脑袋向后看去，直到和宋昭的眼睛对上。

其余几人也察觉到了张苍的意图，便自觉让开了一个位置，把宋昭放进来。宋昭凑到跟前把耳朵贴了上去，起初并没有听清楚张苍在说什么，随后他连忙用手抚住胸口平稳呼吸，耐心继续听着，终于听清楚了后半句：“...回来了，仰角仪好用吗？”

宋昭连忙点头道：“感谢老师，非常好用，另外学生还将仰角仪的刻度和水平方向的角度统一化了，均可划分为360等份，一份称为一度，每度又可等分十份，称为一分，如此就便于计算三角了。”

张苍欣慰地笑了起来，使劲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老夫这些年的观星结果，和几架特制的望远镜，都在后房，你记得带走好生保管，莫要遗失损毁。”宋昭满口答应，刚想说些什么，但是见张苍又看向身后，便赶紧让了出来。

就在众人不知道这次该谁凑上去的时候，张苍突然声音稍微大了一些，屋内几人屏住呼吸竟然都能听到了：“老夫致仕多年，朝中并无相好，弥留之际能见到你们四人，此生足矣。老夫数月前曾做过一个梦，梦见贾生自尽，晁生被杀，宋生死于战乱，但是如今看到你们活生生站在这里，方知梦只是梦罢了。”

就在张苍喘气的间隙，贾谊和晁错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一起看向宋昭，宋昭注意到了贾谊的口型“新垣平”，连忙将手甩在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卫绾和张奉正在仔细揣摩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压根没注意到三人的举动。

“想起当年陈丞相逝世前所言，如今已是恍若隔世，贾晁卫三人均仕途可期，不知宋生此番平叛归来，陛下以何职爵相授？”

“回恩师，学生如今得封温侯，为太子太傅。”

“太子太傅？你为何...罢了，吉凶未卜，你且好自为之。”张苍始终想不到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看向其余三人，“宋生的选择总是出人意料，往后倘有难处，汝等尽力帮衬一二。”

四人含着泪齐声应诺。

“奉儿，汝一直不愿为官，为此不惜与为父闹僵。然而如今这北平侯的爵位和食邑，汝不可回绝！”

张奉并没有说话，看来他还是非常淡泊名利，完全不在乎此事。“罢了，夜已深，汝等出去吧，最后的时间老夫想一个人待着。”张苍不想说话了，开口将众人撵走，但是就在张奉出去准备关门的时候，屋内又传出了嚎叫声，“让那几个侍女进来！”在大家狐疑的眼神中，在大堂等候多时的几位衣着简单的侍女又陆续进屋。

送四人出门的时候，张奉略带歉意的解释道：“家父这几年得了个怪癖，夜里总要有数位侍女陪伴，诸位莫要见怪。”大家当然表示理解，没点特殊癖好怎么好意思活一百岁？

“小昭，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放着卫尉不当，去当太子太傅？”刚出张苍家大门，卫绾就急不可耐地问道，贾谊和晁错也飘来了不解的目光。

宋昭呵呵一笑，并不打算现在就解释：“我准备过几日去见见栗贵妃，回来后再跟你们说。今晚就先到这吧，总得先准备好为张老丞相送殡，诸兄也请早点回去歇息。”

见到宋昭岔话题岔得这么直接，三人也不好追问，只得各自回家睡觉。而张苍也如他们料想的那般，在第三日傍晚溘然长逝，刘启念其功劳甚广，给他上了和亲爹一样的谥号。

宋昭花了五天时间才将张苍留给他的遗产整理完毕，望远镜都拆下来打包，让马竹带人送回中都了，观星资料则是找了一位名叫司马谈的后生分类整理印刷，并将一份印刷稿送往石渠阁保存。

一切杂事整理完毕后，宋昭终于抽空找了一次伍行秋，先是问明白了刘武当皇帝未遂的前因后果，又商量妥当如何入手太子即位之事，并提前通过宫内小黄门和栗贵妃打好招呼，等到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摸进了刘启的后宫。

无论哪朝哪代，大臣都是不允许私自和嫔妃接触的，这也是宋昭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因为伍行秋告诉过他栗贵妃心眼小，不早点打预防针，万一她哪天不开眼的把刘嫖得罪了，再想补救就难了。

结果事实真就像宋昭担心的那样，栗贵妃已经把刘嫖得罪了，因为薄氏一直无子却占着皇后位，刘嫖又先后给刘启找了三四个嫔妃。结果栗贵妃嫌自己儿子都当太子了，自己却不是皇后，于是经常暗地里诋毁刘嫖，消息已经传到了刘嫖耳朵里。

宋昭一听栗贵妃的描述，直接一个头两个大，心想难怪刘荣会被郅都逼死，有你这么个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但是这话肯定不能直接跟栗贵妃说，宋昭思前想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缓和栗贵妃和刘嫖之间关系的办法，那就是多在窦太后跟前表现表现，毕竟薄皇后是之前薄太后安排的，窦太后这边心里肯定有芥蒂，只要争取和窦太后搞好关系，请她做中间人，刘嫖必定会不再计较。

不过宋昭也只能简单指个方向，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栗贵妃自己去办，毕竟是偷偷潜入，宋昭不敢待太久，给刘荣留下一封手书之后便匆匆赶回。

“什么人！”宋昭刚翻出外墙，猛然听到身旁一声低喝，吓得他差点没站稳。本来心想这下肯定凉了，得赶紧编造理由糊弄刘启，结果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卫绾。

“你就这么见栗贵妃的？真不怕被人发现了告到陛下那里？”卫绾边问边把宋昭赶进自己停在路边的小车。

“还得是你啊卫兄，这要是别人，小弟我三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宋昭摸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惨然道。

“小昭，不是为兄说，你太子太傅本是有正规渠道去见栗贵妃的，何必干这种违法之事？”

宋昭嘿嘿一笑，示意卫绾稍安勿躁，随后递过去一根肉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