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长安城重升日月 西域地再起纷争(1/1)
不能说!否则后人一定会质疑我为何不向先帝说明,进而怀疑我别有用心!宋昭犹豫之际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稳住心神调整呼吸,再次开口向刘启表忠心。
刘启没有表现出什么怀疑,只是继续交待了一些辅政之事,随后毫不遮掩、也没办法遮掩地咳出一口黑血。司马谈在一旁用犹豫的眼神看向宋昭,仿佛在说这件事要不要记,刘荣正想阻止他下笔,刘启却无力地挥挥手说:“让少傅记罢,生老病死即使天子也不能避免。”
看着司马谈奋笔疾书,刘启突然又微微一笑,问宋昭道:“朕还有一问,温侯觉得朕比三位先帝如何?”
宋昭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答道:“陛下功绩虽不比高皇帝荡涤海内、扫平寰宇之基业,但也不输先帝守疆卫土、与民生息之功绩,至于孝惠皇帝及高后时期,那是完全不及陛下的。”
“可是朕似乎一直没能走出先帝余荫,先帝平刘兴居之乱,到朕手里又平一次七国之乱,先帝时有淮南王擅杀辟阳侯而伏诛,如今梁王擅杀袁盎,朕竟未问其罪,到头来未做出任何能够告慰高庙之事,甚至担忧吴太子刘贤会问责于朕,唉...”
“陛下不必忧虑,臣曾闻言‘尽人事以听天命’,每个人都有其注定的使命,使命之外的事强行努力反而得不偿失。梁王未遭问罪,乃是因为陛下与梁王有手足之情,先帝与淮南王仅是同父异母而已,岂不知梁国百姓无不称赞陛下之仁爱孝悌?至于吴太子刘贤,一来陛下并非有意杀之,二来必有其父平日里目无长安之教惯,陛下无须自责。”
这天晚上的夜谈一直持续到子时,宋昭和司马谈在太子刘荣的护送下悄悄出了宫,并无一人知晓。而接下来的几天,又有贾谊、晁错、卫绾等人,陆续以这种方式密见刘启,至于他们的谈话内容,宋昭及他们互相之间完全不知情。
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贾谊已经悄悄致仕返回河东老家,替代他的正是董仲舒。而大司农则由一位名为主父偃的冀州赋税官接任,晁错本人被封关内侯赋闲于长安,虽有上朝议政资格却再无实权。事后卫绾和公孙弘曾替晁错鸣不平,公孙弘甚至直言陛下和先帝都有卸磨杀驴的本事,周勃、张释之等人都是用完就赶走,周亚夫要不是被宋昭提醒,也差点因为吃饭没箸的事情被找茬革职。
不过晁错却对刘启没有丝毫埋怨,据他本人说,当年七国之乱时袁盎建议陛下杀他,他都已经察觉到陛下真的动了杀意,要不是宋昭上蹿下跳表示叛乱必能平定,陛下真有可能听了叛军的口号,判自己一个腰斩弃市。卫绾有些不理解,公孙弘替晁错解释说,晁错曾经担任陛下之师,而陛下最忌遭人掣肘,太后和长公主那边他不敢造次,只好拿能管住他的大臣开刀。
周亚夫和周仁等人那边也动静不小,自贾谊致仕离去后,周亚夫因为一直没有得到宫里的任何消息,再加上已经有半个月没朝会过,因此到处瞎打听,直到再次被宋昭提醒,才乖乖躲在家里开始装傻。而周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一直待在宫里未曾出面,这下只要知道周仁医术起家的人都心知肚明了,于是躁动渐渐平息,都开始等待发丧的消息。
宋昭也装作和其他人一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带着司马谈唐都二人观星,甚至把四岁的司马迁也接到府上搞幼教。装模作样了几天之后,宋昭终于接到周仁的密信,让他赶紧进宫帮忙。这次宋昭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连妻子马竹都不知道他要去哪。
就在卫绾周亚夫等人还傻等的时候,宫中突然传来消息,新天子刘荣要接见众臣。
“新天子刘荣?”“噤声,汝犯忌讳了!”“陛下何时驾崩的?为何我等不知?”一群人围在建章宫司马门外议论纷纷,张汤甚至嚷嚷着周仁和宋昭要搞政变,怂恿大家冲进去清君侧。一听到清君侧三个字,晁错顿时头皮发麻,拉着卫绾赶紧阻止这群疯批。
就在大家挤在门口群情激奋的时候,刘荣披着崭新的龙袍,在宋昭和周仁的陪伴下缓缓走出了大殿。虽然脚步不太成熟稳重,口鼻呼出的水蒸气也越发急促,但是刘荣仍然学着父亲的样子昂首阔步,强行威严地盯着众人徐徐而下。
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渐渐停止了讨论,但是却没有人向刘荣行礼,宋昭见状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见陛下为何不拜!”首先反应过来的卫绾最为机智,连忙跪下大声说道:“臣京卫卿建陵侯卫绾参见陛下,陛下圣威若雷摄人心魄,恕臣反应迟钝未能及时迎驾!”话音刚落,晁错等人也纷纷俯身下拜。
刘荣听罢卫绾的解释,没忍住笑出了声,彻底失去了皇帝的严肃,开玩笑似的说道:“朕还是头一次听说,天子能把朝臣吓得忘了行礼。”也不知道刘荣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故意这么说想要震慑众臣,反正众臣确实是被吓住了,都不知道怎么接话。当然刘荣也能看出来大家的尴尬,他轻描淡写地笑了一下,随后转过身背对大家,偷偷长舒一口气,宣布上朝。
刘荣的小动作被宋昭和周仁看了个一清二楚,周仁没说什么,也装作没看到,但是宋昭却没憋住笑,偷偷向卫绾笑了一下。卫绾原本是直冒冷汗,乖乖跟着人群拾级而上,结果不小心一抬头,恰巧注意到宋昭在对着自己笑,虽然还有些不解,但是放心了一大半。
刘荣的威风确实是硬表现出来的,出殿门之前周仁和宋昭极力要求他必须强硬,栗太后也表示必须趁此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否则还会有第二个郅都冒出来,刘胜、刘发等人也不是庸碌之辈。然而刘荣本来就是一个刘盈第二,平时跟谁都和和气气的,根本没啥脾气,他在殿门内做了好久的思想工作,直到侍卫进去禀报说众臣在门口动静越来越大,快摁不住了,刘荣才硬着头皮来了这么一出。
朝会上众臣各怀鬼胎,都在等刘荣一个解释,结果新任大司农主父偃装傻充愣,直接岔开话题禀报起了陇西的状况。据主父偃禀报,陇西近日多支商队连续遭到匈奴袭击,李广传回来的消息也表明,陇西北部越来越频繁地发现匈奴休屠王部落活动。
得知这个消息刘荣也非常关注,他表示边郡的商贸活动,官军必须护卫其安全,这明显就是受宋昭的思想影响。而董仲舒闻言立马站出来反对,他虽然和宋昭私交不错,但是其儒家出身终究瞧不上商人。董仲舒认为商贸活动是为大汉牟利,供养国家机器正常运转,现在官军反过来保护他们就是本末倒置,商人自己赚了钱应该自己出钱雇佣护卫。
宋昭本打算亲自出面驳斥一下,但汲黯却抢先一步站了出来:“董公之言有失偏颇,大汉官军护卫陇西商队,其目的并不只是维护商路和平,更重要的事打击匈奴。中原一带本就有很多西域货物,颇受百姓欢迎,此番李广苏建西征也是为了打通与西域诸国的联系,若是能为大汉开疆拓土,自然也是大功一件。”
董仲舒不依不挠,继续追问:“自高皇帝立国以来,大汉对匈奴一贯采取守势,如今陡然主动出击,胜算几何?倘若西征军战事不利,匈奴主力再从并州南下,何人可挡?”
“臣愿率军支援征西将军,誓败休屠王!”众人闻声视之,乃是军事科状元张骞。张骞本身汉中郡人氏,随父亲的商队前来长安,亲自担任商队护卫,竟然还在秦岭谷道内击退了好几拨劫匪。到长安后正巧碰上科举,张骞转念一想干脆报个名试试,结果作为唯一有实战经验的年轻人,竟然阴差阳错夺得了司隶地区头名。
刘启去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李广韩安国之后大汉缺少将领,现在不仅有苏建主动跟随李广西征,更有张骞如此志气。刘荣大喜之下直接将刘启那点焦虑抛之脑后,当即下诏任命张骞为护羌将军,率禁军骑兵两万、炮车百营增援李广,董仲舒见劝阻无效,有些丧气地退入人群之中,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张骞的豪言壮志和结果激起了汲黯的斗志,他想起自己上次探索珠崖半途而废,悄悄跟宋昭对了个眼神,然后也站了出来:“陛下,西有张骞出塞,臣愿再次出海南下,誓要将珠崖全岛纳入大汉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