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消失的马国兴(1/1)
我感到心头一凉,扭头看他,听到贺见均幽幽说道,“我的电脑你不要了?”
说着,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递到我手里,“数据我已经抹了,你想怎么处理都行,这台电脑现在是你的了。”
我睁圆了眼睛,不敢相信。
“要是你爸妈不同意给你买新的怎么办?那你可就没电脑用了。”
贺见均看着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家都说你智商超群,聪明绝顶,我看也就那么回事儿。不怎么样。”他啧了啧嘴,“其实新电脑我已经拿到了,今天找你主要是把答应你的报酬给你,顺便开个小玩笑。”
“没想到你小子胆子这么小,我还没怎么样,你就快抖成筛子了。”
贺见均轻蔑地看着我,嘴巴撅的老高,“喏。”
此时他手中的电脑对我而言不再是白来的玩物,成了在我身上刻下“胆小鬼”标记的耻辱证明。
马文文啊马文文,你可真是个没出息的,校霸怎么了?校霸就能不讲道理随便打人了?看把你给吓得,差点儿没憋住尿。
我挺直酸软的脊背,一把将贺见均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捞过来,塞进自己的书包,“均哥,下次再有这好事记得还来找我。”说完,我将沉甸甸的书包挎上肩头,朝他摆了摆手,昂首挺胸跨出教学楼的门,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胆小鬼就胆小鬼,哪怕是让我当场给他磕个响头我也二话不说,毕竟面子是虚,白捡的电脑是真。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骑上单车,奔驰在略显苍凉的夜色里,听敞开的外套在身后飞舞发出呼呼响声,心里琢磨着待会儿回家是先拆电脑还是先把晚自习没做完的心理测验搞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于悄然向我靠近的危险浑然未觉。
距离宏星佳苑不到100米的路口,我急踩刹车,停在人行道旁,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给我爸发微信。
他在四星级酒店当厨师,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该下班了,正好得空一起宵夜。
忘了说,我妈在我记事之前就已经过世了,除了几张旧照片,什么也没留下。从那以后,我家就只有我和我爸两个人。
“我快到家了,你先去南门烧烤摊占座,帮我点个烤鸡架,多麻多辣。”
发送完消息,我将手机揣回衣兜,刚好看到人行道上的绿灯亮起,踩上单车正欲加速,脚底忽然踏了空。
低头一看,车链子掉了。
这车是我攒了足足半年零花钱买的,刚骑没几天,质量竟然这么差。无良商家。
我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老老实实跨下车。就在这时,一辆轰隆作响的重型卡车从距离我不到五米的位置飞驰而过,卷起路面上的尘土,模糊了我的视线。
那辆车的速度极快,几秒后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里,仿佛根本没存在过,只有脚底残余的震动提醒我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我抬起头寻找不远处的交通标识,上面赫然写有“50”的字样,而刚刚那辆车的速度在90千米/小时以上。
我低头看向单车,忽然意识到一个残忍的事实。
假如它刚才没有掉链子,现在的我恐怕已经被那辆超速行驶的重型卡车碾成肉饼,泼洒在这条市区公路上了。
这个念头令我头顶直冒冷汗,愤怒地朝那辆车消失的方向怒喊道,“会不会开车?!赶着投胎啊?!”
身旁经过的行人纷纷朝我投来诧异的目光,我没有理会他们,兀自蹲下身,发现单车的链条好端端地挂在齿轮上,并没有掉下来。
这一刻,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出了问题。
可是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不成立的,我是个总分750考748的变态学霸,像我这种智商异于常人的人,过目不忘是基本技能。我的记忆力会出问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跨上单车,穿过人群,向马路另一侧骑去时,感到脚底的触感一如往昔丝滑无比。
看来的确是我的记忆力出了问题。我心想,原来天才也会犯错。
我把单车停在宏星佳苑小区南门外的烧烤摊子对面,锁好,穿过缭绕的烟火气四处寻找老马的身影,接连拍错三个后背,发现他还没来。
我掏出手机,微信显示无新消息,找到“老爸”的电话,拨过去,提示关机。
“搞什么...”我蹙着眉头,想起方才路口惊险的一幕,不由后背一凉,“老马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二话不说跨上单车,直奔老马平时做饭的四星级酒店,发现餐厅早已经闭餐了。
“马国兴什么时候走的?”我问正在打扫卫生的服务员。
那人疑惑地看着我,“谁?”
“马国兴,你们这儿的主厨,我爸。”我借用丰富的语言表达能力向他描述了老马的长相,却只得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答案。
“我们这里没这个人。”那人说道,表情不像开玩笑。
怎么会?难道老马辞职不干了?不至于呀,他不是前年才跳槽过来,之前还说这里待遇不错,打算长久做下去,供我读大学,说不干就不干了算怎么回事儿?
从酒店出来,我一边往回走,一边继续拨打老马的电话,还是关机。无奈之下,我只好去找仇白露的电话,她爸仇三路和马国兴是一起穿着开裆裤长大的发小,以前跟我家住对门,半年前她爸做生意发了笔横财,拖家带口搬离了宏星佳苑,不过老马还是经常约他一起出去喝酒打球,说不定现在俩人玩的正嗨,把我这大闺女给忘了。
我修长的手指滑过通讯录,没有看到“仇小白”的名字,我不信邪,又寻了一遍。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我的通讯录里一共只有四个名字,一眼就能看到头。
我通讯录呢?我大惊,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问题。
我的通讯录里不止没有仇白露,也没有班里的其他同学,甚至“老爸”这两个字下面存的也不是老马的电话号码。这不是我的通讯录。
确切地说,这不是26岁都市女郎马文文的通讯录,而是男高中生马文文的。
在周天鹤这个狗男人的婚礼上被人意外推进喷泉池不仅使我穿越回了高中时代,还让我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甚至连马国兴也给我换掉了。
我的老马啊...
来不及悲伤,名叫“钟”的联系人忽然打来了电话。我看着屏显,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在我犹豫的空挡,电话挂断,不足两秒后再一次响了起来,我只好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迎接未知的命运。
不等我开口,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家?”
我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到来电显示上的确只有一个字,钟。
“我走错路了。”我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道。
“所以我就说不让你骑车,你非要骑,现在好了吧。”女人的语气照比方才凌厉几分,“你在什么地方,我过去接你。”
撂下电话,我四下看看,找了个石阶坐下,闷头细思,想理出个头绪。
我现在所在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名叫马文文的男高中生,作为女生马文文在这个城市里成长的那个我并不存在,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父亲马国兴。我们就像是这张色彩丰富的画布上被人抹去的笔触,已然被新的颜料覆盖。
可是这个“钟”又是谁呢?我的胳膊拄在膝盖上,托着腮,看到不远处驶来一辆白的泛光的名牌轿车,一道急刹,停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