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救赎（1/1）
秦微怔怔的看着脚边蹲着的少年，他用外套紧紧扣住青蛇，然后扬起右手的石头快速的砸了下去。
白色的防晒衣迅速被血色染红，少年垂首猛砸，持续了近一分钟才停手。
他扔掉血迹斑斑的石头，掀开外套查看情况。
两指粗的青蛇被他生生砸成了两段，蛇头扁成了纸片状，蛇身血肉模糊映红了地上的杂草。
“操！真是青竹蛇。”少年甩了一下湿漉漉的额发，心有余悸的抬头望向秦微，“被这玩意儿咬一口你就能直接去见你太奶了。”
秦微嗫嚅着问了一句：“知道它可能是有毒的，你为什么还要冒险过来？”
“嗤……”少年去湖边清洗手指上的血迹，头也不回道，“不然呢？看着你主动让它咬，然后死在我面前？”
“我本来……本来就是打算去死的。”秦微擦掉脸上因恐惧而自动流出的生理盐水，“你没必要……”
“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少年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漆黑如墨的眼瞳直直的盯着她。
秦微的嘴唇张了张，最后小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少年从草丛里找回自己的运动裤，他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穿上，然后捏着黑色T恤沉思了片刻。
“你把这个穿上。”他把短袖扔给秦微，冲着她的上半身抬了抬下巴，“脱了你那个湿透的短袖再穿。”
说完后他很自觉的转过身去。
秦微没有脱掉湿短袖，而是直接把黑色T恤套了上去。
“好了吗？”少年背对着她站了两分钟，催促道，“好了我就转身了。”
“好了。”
少年毫不意外，他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跟上我，过来。”
秦微跟着他往前走去，被他引领着来到了一块巨石旁边。
巨石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秦微刚一靠近就感觉到了暖意。
“坐吧。”少年率先坐上巨石，他把身旁的球鞋拿到一边，示意秦微坐过去。
秦微稍作犹豫，坐在了他的对面。
“聊聊，你家大人呢？他们知道你这么寻死觅活的吗？”少年单手撸了一把头发，露出光洁宽阔的额头，帅的晃眼。
秦微保守回道：“死了。”
少年有些愕然：“都死了？”
六岁那年父母早亡，秦微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住，八岁那年奶奶也病死了，从那以后到现在的四年时间里，她跟着爷爷一起生活，现在爷爷刚下了葬，对秦微而言，身边的亲人全都相继离世，大伯一家禽兽不如，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她回道：“嗯。”
少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是挺惨的。不过，别管境况如何恶劣，活一天算一天，你也不能轻易自杀吧。”
秦微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刚一懂事，她的父母在捕猎时就葬身于深山里了，不到两年时间奶奶突发急症也没了，十岁那年，大伯趁爷爷出门捕鱼时把她堵在柜子前试图猥亵，她拼了命的挣扎，却被打的嘴角流血耳朵嗡鸣，后来她用父母留下的短匕首割了大伯的眼睛，自眉骨到颧骨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才躲过一劫，自此，秦微开始过上了长达两年的胆战心惊的生存之日。
邻居都听过她凄惨的反抗，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主持公道。
年迈的爷爷也总劝她：忍忍，再忍忍，忍到长大就好了。
秦微不知道长大是多大。
她不愿意忍，更不愿意被一个老男人，尤其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老男人糟蹋了。
“嗯，你说的对。”秦微点头，赞同道，“谢谢你。你看起来很面生，是外面来的人吗？”
少年怪异于她态度的转变，不过也未曾多想，神态自然道：“对，最近有点烦，听我一哥们说这里有座天然氧吧和原生湖泊，就过来散散心了。”
“哦。”秦微听不懂什么是‘天然氧吧’，她耐着性子跟他聊天，“晚上你住哪儿？”
“喏。”他指了指远处的一块秃山，“我在半山腰扎了个帐篷，晚上就住那儿。”
“现在的天气还比较凉快，可过段时间就热起来了，你住在那里会又闷又热的。”秦微好意提醒道，“而且虫蛇猛兽多，不安全。”
少年不甚在意：“我带够了物资进山，又有装备防范，没事。”顿了下，他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本来也没打算长住，今天是第六天了，明天我就走。”
“哦。”秦微盯着天际一点一点湮灭的霞光，说道，“天不早了，太阳马上就要落山，山里黑的快，你的帐篷扎的又远，快点回去吧。”
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西沉的落日。
他穿上运动鞋，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说：“是不早了。”他看向在石头上坐着的秦微，“你呢，你去哪儿？”
秦微轻轻扯了一个笑容，回答他：“我去找乡长，看村里的邻居能不能接济我上学，学校挺远的，如果他们同意，我可以住在学校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山间的林木上，给山林镀了一层粼粼的金色。
“那行。”少年迈开脚步，“我走了，再见。”
“再见。”
十分钟后，夕阳完全消失在峻山之下，月亮爬升至夜空，皎洁的月光映照在波光荡漾的湖面上，随着湖面漾动摇曳出层层粼光。
秦微脱下身上的黑色T恤，方方正正的叠好，放在了巨石上。
她离开巨石一步一步朝湖面走去，夜晚的湖水不像白日里那么温热，反而有一些刺骨的凉意。
伤口遍布的脚底被湖里的石子咯得生疼。
水面上荡开一圈圈波纹，秦微迈动脚步带出哗哗的流水声，这声音传进耳朵里竟然格外的动听。
她万念俱灰，踏着湖水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只觉得是走向了璀璨的来生。
水面没过了她的脚腕，膝盖，大腿，腰腹，不久就到达了她的胸口。
再走几步，只要再往前走几步，一切苦难就都结束了。
湖水的压力挤着她，呼吸变得越来越不顺畅。
秦微闭着眼睛继续往前行走，水面已经到达了她的嘴唇，她平静的又往前迈了一步。
突然，一双手在水下握住了她的腰身，紧接着一张英俊夺目的脸庞从水里冒了出来。
本该走在返回帐篷的路上的少年此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这态度前后转变的太蹊跷了。”少年箍着她往岸边游去，轻嗤道，“又想死？”
秦微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她顺着他的力道回到岸边。
“哎，我发现你这小孩挺倔的。”少年被她气笑了，“合着我刚才冒着生命危险蛇口夺命是闹着玩的？”
秦微抿直了唇线不发一语。
“说话。”
“……”
“让你说话，哑巴了？”
“……”
“不说也行，你就点头或者摇头，是不是我一走你就变着法儿的要自杀？”
“……”
“啧，金牛座吧你！”
秦微不懂星座，她只知道这个少年明天就要走了，只要她再熬一个晚上，等明天他走了，谁也拦不住她去死。
“你说你长的挺漂亮的心怎么这么硬，小小年纪不仅厌世还会说谎骗人，刚才谁说的要去乡长家求情，让邻居帮忙资助你上学的？”少年脱下湿透了的运动裤拧干，又用力甩了两下，“裤子都他妈湿透了，我还怎么穿！”
秦微低眉顺眼的任他发泄不满，她坐在草地上盯着从草丛上蹦跳而过的蛐蛐儿。
“行了，别装雕塑了，跟着小爷走。”少年绕到她的身后，厉声道，“我帐篷里有替换的衣服，你也换一身，湿乎乎的难不难受。”
秦微愕然的抬头看他：“我？”
“对，你。”少年故意凶狠的威胁她，“你是自己走，还是被小爷打晕了拖着走？呵，你了解我的拳头有多硬。”
秦微连忙站起身，说道：“我不难受，不用换衣服。”
“我看着难受行不行，快走！”少年推了一把她的后背，“别逼我动用武力。”
秦微被推了一个趔趄，脚底下的伤口更疼了。
她忍着痛走在遍地砂砾的岸边，借着月光望向远处的秃山，这得走大半个时辰才能到吧，而且离开湖泊往前走，还要再爬一段山路。
山路上碎石更多荆棘丛生的，走到帐篷前脚底要被搓烂了。
秦微咬了咬牙，继续前进。
“等会！”少年叫停，他从巨石上拿下来一件黑色T恤，说道，“把你那件湿透了的短袖脱下来，换上这件，再把你的短裤也脱下来，拧干了再穿。”
说罢，他扭头走到巨石后面。
这一次秦微顺从的脱下了湿透的短袖，夜凉如水，穿着这么件湿漉漉的短袖确实浑身阴冷。
她拧干短袖擦了一遍上身，然后快速套上了T恤，T恤很大，可以遮到她的腿根，紧接着她又把短裤脱了下来，拧干后又套上了。
“好……了。”
十几秒之后，少年从巨石后面走过来，他上下扫视了秦微一遍，背过身蹲下了：“上来。”
“……”
“上来，我背你上去。”少年扭头拧眉道，“还是你想穿我的鞋子再走？”
“行的。”
“想的美，小爷的脚很金贵，万一被石头荆棘划破了，你一条命都赔不起。”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别墨迹，快上来。”
秦微犹豫了片刻：“我的脚不金贵，我能自己走。”
少年不耐烦的单手撑地：“让你上来你就上，哪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