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抉择（1/1）

云芷的身体大好后，依旧在回春堂看诊，而泽冥也依旧在无忧客栈做工，从临时工转为了正式工。有客人来忘忧堂时，蓉蓉时而也会让他帮忙，毕竟泽冥常年混迹于市井，比蓉蓉更了解普通人的不易，于是，泽冥成为了第二个“忘忧使”。

一日，无忧客栈门口出现了一整车的蔷薇花，红色、粉色、白色的都有。蓉蓉从客栈内走出来查看时，看见曋朔正笑意盈盈地站在花车旁：“蓉蓉姑娘，可喜欢我送的这礼物？”

蓉蓉想起，昨日，她与秋水闲聊，提到如今正是蔷薇花的季节，满园花开甚是好看。看来，曋朔虽人已不住在无忧客栈，但秋水和宏运还是他的眼线。

蓉蓉道：“没想到你还未死心。说吧，你接近我，追求我，究竟有何目的？你身边的女人一个个貌美如花，我不信你那些一见钟情的鬼话。”

曋朔无奈道：“姑娘何必如此戒备。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有心为了家族的利益要与涂山氏联姻，但后来，我是真心仰慕你。你善良、纯洁、大方、开朗，对任何事都抱有热情和希望…”

蓉蓉摇了摇头，道：“那你也该知道，我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我是曋家少主，将来会继承家主之位，他不过是涂山长老家的三子，我哪里比不上他？”

“你不明白。” 蓉蓉叹了口气，“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语毕，蓉蓉转身回了客栈。那一车蔷薇花就这么摆在客栈门口，引得往来的人们驻足，有人还偷摸摸地拿两朵去送给心上人。姬柔从外面进来，路过柜台时，还感叹了一句：“蓉掌柜真是好福气！”

傍晚，云桑来的时候，也难免注意到了那一车花。“这花，是曋朔送的？” 他问。

“嗯，我没收，他也没拿走，就这么摆在这儿了。”

“我给你拿去丢了吧。”

“何必跟这花过不去呢？扔了多浪费，放着还能吸引客流。”

“…你心动了？”

“没有！”

“那就好。”

“那姬柔呢，你敢保证，她靠在你怀里的时候，你没有一点心动？” 蓉蓉话锋一转。

云桑愕然，她竟然还记着呢？不过，他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没有，我保证。”

“如何保证？”

云桑踌躇片刻，终于还是选择说出了真相：“其实，那日在书院，只是我拜托她陪我演的一出戏，想要试探你的心意…”

“你说什么？！” 蓉蓉瞪大眼睛，气鼓鼓地看着云桑。那日她因为此事流了不少眼泪，还不禁主动表明了心迹，到头来竟是云桑设计引她吃醋？

“别生气嘛，要不你打我两下，给你出气？”

蓉蓉真拿云桑当沙包，噼里啪啦一顿拳头。云桑也不反抗，直到蓉蓉打累了，才道：“姬柔这个人没什么心眼子，说话做事容易让人误会，但我发誓她对我没有任何心思，我对她亦是如此。如今她住在客栈里，若是惹你不高兴，直接教训她便是了。”

“你还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不如今日一并说出来。”

“说出来好让你接着打？”

“你先说嘛。” 蓉蓉倒是舍不得打了，毕竟打坏了她也得心疼。

“诶呀，其实也没什么，比如当年拜托父亲让我陪你去寻璟，还有清水镇初雪那日…”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好你个死狐狸，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竟然敢耍心眼玩儿我！” 蓉蓉急起来连自己都骂。

“怎么能这么说呢，纵使我有八百个心眼儿，也只会用在你身上啊。” 云桑可怜巴巴地拽了拽蓉蓉的衣角，蓉蓉的气瞬间下去一大半。

蓉蓉问：“你打算何时与你爹说我们的事？”

“你希望我何时说？”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你爹比我爹更难糊弄，他不会轻易同意的。” 涂山氏的长老并非按年龄排位，而是按能力，云桑的父亲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长老的位置，从来都不是好惹的。

“嗯，我明白。我会尽快处理好父亲那边的。” 云桑垂眸，黯然道。父亲的态度他不难预料，唯有真正闯出一番天地，才能让自己手中有更多的筹码与父亲交涉。

“别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蓉蓉看不得云桑难过的样子，忍不住挽住他的手，安慰道。

蓉蓉没想到的是，曋朔居然直接上她家求亲了，还带来了三大箱聘礼。

蓉蓉跪在殿前，道：“女儿已心有所属，不愿嫁给曋少主，求爹娘成全。”

涂山乾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个不孝女。”

“爹爹已经知道了？”

“那日你与云桑在家门口… 你以为小厮不会来告诉我吗？蓉蓉，他是你族兄，你明白吗？”

“我明白，涂山氏同姓子弟向来不通婚，但是爹，娘，这点不成文的规矩，还不能破了吗？” 蓉蓉眼巴巴地看向娘亲。娘亲向来最疼她了，从小到大为她破的规矩也不算少。

“蓉蓉，就算此事娘答应了，也不是娘一人能说了算的。你爹暂时还没有告诉你爷爷，等你爷爷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吧。”

蓉蓉点头。她明白，爹娘心里都是向着她的，才有意将她和云桑的事隐瞒至今。但是爷爷作为长老，要顾虑的自然更多。

钺长老听完蓉蓉的话后，果然大发雷霆：“涂山乾，你给我滚过来！看看你养的好女儿！”

涂山乾只好走到殿前，和蓉蓉一起跪下。

钺长老对蓉蓉道：“蓉蓉，曋少主哪里不好了？我看他诚心求娶，还听说他把他的小厮和丫鬟都给了你。你若嫌他花心，他可对我承诺了，若娶你，今后一心一意，只你一人，这等承诺，有几个人敢许，更何况是未来的一家之主？我怕你若是错过了，日后再难找到更好的。”

“爷爷，云桑又哪里不好了？我不信承诺，只信眼前，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那个一心一意对我的人，是云桑，蓉蓉要嫁，只愿嫁他。”

钺长老看蓉蓉态度坚决，长出一口气，道：“蓉蓉，爷爷是为你好，老祖宗的规矩，不是你说破就破的，你们若是成婚，免不了被旁人指指点点。你可知，云桑他爹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单这一点，他要想说服他爹，可不容易。爷爷不想你的婚事因此一拖再拖。”

蓉蓉软硬兼施，撒娇道：“诶呀，爷爷，我还小呢，再多陪在您身边几年不好吗，干嘛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再说了，如今我自己经营客栈，也能养活自己，不需要男人也一样能过得很好！”

“罢了罢了，你们起来吧。蓉蓉，我答应你暂时不让你嫁给曋朔，但你与云桑的事情，以后再议吧。” 钺长老最终还是心软了，将曋朔求亲的事暂且搁置了下来，但也并未答应蓉蓉和云桑在一起。

璟收到信，玱玹要在轵邑城和轩辕城为官宦人家的子弟开设书院，邀请涂山氏派遣先生前往轩辕城，同时也会有西北氏族的先生来中原的轵邑城授业。

若放到百年前，四世家与轩辕王族相互牵制之时，此事绝无可能，但如今，玱玹凭借中原世家的支持一统大荒，不少四世家的子弟入朝为官，共同守护天下太平，不再有当年各族顶立之势。玱玹开设书院，明面上是体恤臣子、培养人才，实际也是为了从下一代着手，让这些世家大族同心同德，知道如今的大荒已与百年前不同，如今的陛下不会再允许有人因一己私欲而挑起战火。

信中特地指名希望涂山云桑可以任轩辕城司学一职。璟估摸着，云桑的先生及前辈长洪如今在朝中任太傅，这大抵是他的意思。

璟叫了云桑来，问他的想法。涂山书院在大荒内已是数一数二，在此任教的先生也都是人中龙凤，即使一直待在青丘，也已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差事了。但长洪能选中云桑去轩辕城，自有他的道理。涂山书院毕竟是私学，主要教授经商之道，难以触及政务，但皇家书院为帝王直属，才是真的卧龙凤雏，无论是当下还是将来，那里的人都是真正有能力左右朝中之事的。

“你还年轻，该出去闯一闯。” 玱玹需要有人助他团结人心，为他出谋划策；这么多年来璟早已志不在此，但对于云桑来说，这是一展宏图的好机会。

云桑道：“我知道，如果只是我自己，定会抓住这次机会。但，我怕我放不下蓉蓉……”

璟心下了然。关于蓉蓉和云桑的感情，他也从小夭那里有所耳闻。

璟道：“我没有立场去劝你什么。蓉蓉与小夭不同，你与我也不同。我作为涂山璟的前半生，已看尽世间浮华，人间百态，往后我的余生唯愿守着爱人安稳度日。但对于你和蓉蓉来说，你们的世界还很大，未曾经历的还很多，如何取舍，终究还是看你自己。”

“嗯，我明白。其实不瞒你说，轩辕城，我应是非去不可了。如今的我，尚过不了父亲那一关，留在青丘也只会让蓉蓉徒增烦恼，需待我来日有所作为，才能有权为自己做主。”

璟点了点头。有时候，璟会觉得，云桑很像当年那个尚未满目疮痍，仍然踌躇满志的自己。

蓉蓉听说云桑要去轩辕城任司学，既替他高兴，又有些怅然若失。其实内心深处，她是希望他留下的。若是她挽留，云桑或许会留下，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因为她知道他属于更广阔的天地，不该被圈在青丘这一亩三分地里，她不希望云桑为了她而放弃机会。而且，就算他留下，他们就能有好的结果吗？

“云桑，你想好了吗？” 两人并肩走在书院的石子路上，蓉蓉问。

“嗯。” 云桑点头道。

“那我支持你。” 就像当时云桑支持蓉蓉开无忧客栈一样，他们彼此信任，没有条件，无须多言。

云桑不是没有想过要蓉蓉和他一起走，但他说不出口。凭什么要她放弃现在的一切，随他去万里之外？他又是她的什么人？

他想说要她等他，想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但他不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番一去，要何时才能回来。他向来重诺，许下的承诺从未有过做不到的，但这一次，他没有把握。

两人沉默地走了许久，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后山那片榕树林。蓉蓉忽然停下脚步。她一直在等他开口，却没有等到。

“云桑，我们分开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

“嗯。” 云桑别过头不去看她，轻轻地应了一声。阳光洒在他的眼眸上，忽闪忽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