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交易（1/1）

尤仲柏瞪大双眼，不敢相信，抬手颤颤巍巍指着姜婉：

“你这……哪里来的小姑娘，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尤叔，不必。你先去前庭招呼吧。”

温重云支走了尤仲柏，仍旧面色不改：

“徐姑娘，为何有此等想法？又为何觉得我会答应你？”

姜婉自顾自地在回廊上凭栏而坐，温重云也随她坐了下来。

“我知你无心这茶楼生意，也早就被这暗香阁的名声所累，然而温家基业在此，你无法舍弃他们不管，你本可逍遥于山水之间，觅茶寻友，只愿得一人能懂你茶道之心。”

姜婉想起前世，叶以冬倾心温重云数年不得，对他的了解也都从叶以冬口中而来。

温重云少年时曾一意孤行离家出游，最远行至滇地，然而家族至他一辈只剩温重云一人，且他茶艺天赋卓绝，是温家立阁以来最为出色之人，游历期间种种叶以冬也并不知情，只知几年后温重云归京，继承暗香阁，却再也不轻易走出那后院之门了。

“温先生将暗香阁转让与我，我分三成利与你，你也不必再看管这前院的杂事，统统交予我即可，只是这暗香阁的营生，我想可以改改。”

姜婉胸有成竹般的说道，惹得温重云忍不住轻笑一声：

“徐姑娘看着年岁不大，但言语间像是知道温某曾经离家游历，既然如此，那便应该了解，我最终也选择了归京接下暗香阁，自然没有理由再重蹈覆辙。”

“温先生，你回来不也没能让跟随温家的众人过上好日子么？京中能与你攀谈茶道之人也寥寥可数，无论是为人还是为己，你回来的目的都没有达到，那不如试试我的法子吧。”

“徐姑娘的法子，就是让我卖了自家百年的产业？”

温重云直视姜婉，姜婉的眼光却飘向院中那棵老茶树。

“暗香阁交予我后，即使你只得三分利，我也保证能比你现在营生要多，你自然不用再为温家众人的生计发愁，若半年内我达不成，暗香阁我原样还你，而买你暗香阁的银钱，就当我付了今日的茶钱。”

姜婉见温重云不答，继续说道：

“我虽不认识太多懂茶之人，但我能寻来不错的稚子女童，凭温先生挑选收作温家门生，若是这些孩子自愿，温先生也看得上他们，改姓温也不是不可，这样，温家后继之人的重担并非只能由温先生的婚嫁来延续。”

温重云目光闪烁，他找来尤仲柏，吩咐他就在这廊亭里支一盏茶具。

尤仲柏万分惊讶，皱着眉不停审视眼前这个妙龄女子。

究竟是何方高人，能让温重云离开后院小屋，亲自为她点茶。

半晌过后，尤仲柏备好茶具，面上虽极其不愿，但仍旧随了温重云的意思退了下去。

温重云着手开始点茶，姜婉前世自己练习得多，看温重云亲自上阵的时候其实很少，即便是看到了，也是温重云劈头盖脑对她一顿骂，根本没好好观摩过。

温重云手指纤长，指节分明有力，虽常年与茶为伴，却不似一般茶人指尖有深色茶渍老茧，他手指的皮肤仍旧细腻如孩童。

姜婉看着温重云整个点茶的流程，大概是她真的水平有限，全然看不出和她自己上手有何区别，也难怪要被骂。

温重云递上一盏新茶，姜婉双手接上，道了声谢，闻了闻茶香，又浅浅饮了一口。

感觉和自己点的，还是差不多。

姜婉觉得自己在茶道上是真的没救了。

温重云没有和她讨论这盏茶，只是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

“徐姑娘，温某做茶时心静些，方才一直在考虑着徐姑娘的提议，故而一直没有说话，还请你不要见外。”

这么彬彬有礼的温重云，反而让姜婉有些拘束。

“温某还有几个要求需要徐姑娘首肯。”

“温先生但说无妨。”

姜婉放下茶盏，坐直了身躯，伸手示意温重云讲。

“其一，这三分利需要按照每月营收及时交予温某，不可推迟。”

姜婉点点头，道：“徐某可以将此条纳入和温先生的约定文书中，绝不推诿。”

“其二，既然暗香阁会做其他的营生，那就不能再挂我暗香阁的招牌，摘了它挂到后院我那小屋外，以后的暗香阁，就只在这院内。”

姜婉顿了顿，心想要是摘了暗香阁，那招揽客人的筹码又会少了一些，继而对温重云提议道：

“摘下暗香阁招牌可以，但我仍旧会有一部分与茶有关的生意，若是客人们问起，我还是会告诉他们是暗香阁温先生在此坐镇，我想，温先生也不希望暗香阁完全被淹没在这京城繁华之中，而后再无人知晓吧？”

温重云闻言，翻茶的手指微微一顿，皱起眉头，思考半晌后道：

“助你经营茶道之人，可是要从那些我温家收的孩子们中选出？”

“那是自然，只有经过温先生首肯可以出师的孩子，我才会让他们挂上暗香阁的招牌，否则，我情愿这店里无茶可饮，只是……”

“只是什么？”

“这新店开张在即，若是培养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出师，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那么长时间无茶无饮可不行。”

“无妨，尤叔等人可先助你，足够你用，若是能寻得天赋奇才，加之我出手相授，到达堪堪能出师的程度，也用不了久的时间。”

姜婉尽力扯起一抹笑。

前世姜婉在温重云的教导下，学了一年多，最后只得了个“出门在外不可自称师出温家”的结果。

“这其三，是我温某一己私欲，徐老板也可不答应。”

温重云望着那颗老茶树，手中握着姜婉前世见过的一盏青瓷，沉吟道：

“这棵老茶树是我温家先人所种，温家人随大周入京时一并将它搬了来，这暗香阁的种种我皆不在乎，唯有此树，我想让它远离尘嚣，烦请徐老板将它和我的小屋一并围起来，不得我令不可入内。”

温重云转身回看姜婉，仿佛双肩卸下了重担，浑身得了轻松，微微笑道：

“此后，暗香阁就这只有一屋，一树，一人了。”

姜婉起身，向着温重云深鞠一躬，如同前世每每见他之时一样。

温重云虽有些意外，但也点点头，受了这一拜。

“徐姑娘，你我并无师徒情谊，本不必如此，但你手中技艺确为温家独门，我虽不知你从何习来，但我为温家传人，今日受了你这一拜也不为过。”

姜婉觉得，这一世的温重云相貌气质和前世并无差异，就是这对人的言谈性格，实在让她意外，原本她想着忽悠忽悠温重云拿下暗香阁，此时，见他如此清心寡欲，反倒让姜婉想要说出实情。

“温先生，你就不问问我，究竟要做什么营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