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血书(1/1)
扬州与徐州相邻,而孟家的灭门多少与当年那场“徐州瘟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加之与槐枝相依相伴的尹姑姑,也是徐州人,故而槐枝年纪虽小,但仍有些徐州的消息,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姜婉没曾想自己竟然忘了这一出,顺着槐枝的话往下探去:“槐枝,可是尹姑姑同你讲过什么徐州旧事?”
女孩摇摇头,紧咬着纤薄的唇,手指始终拨弄着餐盘的碎片。
“槐枝姑娘,你是徐徐的心腹,这屋里的也都不是外人,你若知道些什么,但说无妨。”
“我……并不认识晏吟洲。”
纪凡珺见她否认,更是急了:“此事关乎秦王殿下,乃至整个秦王军的命运,再加之徐州百姓的困苦,还请姑娘坦言相告,若是真能助殿下给晏吟洲定罪,我保证,秦王府与纪家都会感念姑娘恩情。”
秦王妃一番恳切的说辞,却吓得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连连摆手:“不,不是的,王妃我不要什么恩情的,我没说谎,晏吟洲我真真是不认识的。”
说着,槐枝便要给纪凡珺磕头,还好苏子萋一个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否则这孩子慌忙间,差点就直接跪在满地的碎渣子上。
纪凡珺也惊了惊,不敢再逼她。
这屋内又重新陷入不安的静默中。
“王妃娘娘,秦王殿下真能保护这世上的任何人么?”
小女孩低着头,声音微微颤颤,半晌,一身大红喜裙走入她视线中,那喜裙面料精贵,但却绣样简单,一眼便看得出来是绣娘紧赶慢赶出来的绣品,本上不得着秦王纳妃的场面,可这新娘子并不在乎。
她还穿着这等贵人的衣物,在她一个小丫头跟前,屈膝蹲下,拉着她的手与她平视。
“秦王他护过我,才有了今日的姻缘,秦王军镇守边疆,才有你我今日之太平,槐枝,我是相信他的。”
女孩的眼光松动,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一人,是晏吟洲想要除之而后快的,我本不想他再顾念往事,只想他好好活着。”
纪凡珺的手中传来槐枝温柔的回握,她的口中轻声挤出一个名字:“是阿渊。”
“谁?”
“徐老板,你不认识阿渊么?”槐枝透着比姜婉更加疑惑的眼神,“那日你盘下暗香阁时,挨个问着每个姑娘的姓氏祖籍,为你执笔记录的那个小厮,便是阿渊呀。”
姜婉皱起眉头,努力回想那孩子的眉眼,的确是没什么印象,记忆中只是个腼腆害羞,文静又不爱讲话的男孩。
“我与尹姑姑从扬州来京城的路上时,就遇到了阿渊,那时他刚逃出徐州,孤身一人,尹姑姑见他可怜就带着一并入了京,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但后来……”她瞥了眼一旁的苏子萋,斟酌着用词,“就剩我们俩之后,阿渊为了养活我,到处找活计,直到被温家收入了暗香阁。”
“那为何你没去温家?”
“还能有什么原因,温重云定是没看上她呗。”姜婉冷哼一声,脑中浮现起往日温重云也看不上她的样子。
槐枝笑笑并不怨怼:“是我自己没那个天赋,怎能怪温先生。阿渊不愿意我一人在外受苦,本来是要拒绝温家的,但我亦是不愿意他浪费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宿,所以,我离开了以前住的屋子,他便再无我的音讯。”
“孩子,你真是受苦了。”苏子萋也走到她一旁,安抚着她小小的脑袋,极尽温柔。
“槐枝自知是个有福气的人,儿时能有尹姑姑,幼时能有阿渊,少时还能遇上孙小禾,如今还有各位贵人相携,怎敢再言苦?”
她顿了顿,眼中那仅剩的一丝庆幸,也尽数收了回去。
“阿渊原本也该是有福气的,温先生待他很好,所以,我不知道……他该不该再承受这一切。”
“这应当是阿渊自己该做的决定。”
槐枝抬眼便对上姜婉清冷坚定的双眸,心下了然。
“阿渊是徐州一家小富商的幼子,晏吟洲看上了他家城外的一方小山,要逼他父亲强卖,他父亲不愿,且不说那山上葬着他陆家祖坟,光是这小山上百户的佃农,世代农耕不会其他的手艺,晏吟洲要开山挖土,就是要断了他们的生路。”
本以为众人会有诸多疑问,可话到一半,却发现姜婉与纪凡珺的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怎么了?”她甚是不解。
“阿渊,可是姓陆?”
“王妃怎知道?”
“徐徐!徐徐!这陆家人居然就在我们眼前!真是老天开眼啊!”
纪凡珺摇着姜婉的手臂,难掩激动。
姜婉心中亦是亢奋的,当初她找上槐枝是清楚她与淮家过往的,可期间槐枝如何辗转求生,又遇上些什么命中注定之人,却是她不得而知的。
只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对上槐枝疑惑中带些害怕的眼神,姜婉解释道:“有人以陆家家奴的身份,向秦王殿下告发晏吟洲在徐州的荒唐行径,故而我们知道了陆家被抢占之事,但这人证,极有可能是个陷阱,秦王殿下是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向前行。”
“眼下,正是少了一条钉死晏吟洲的铁证,槐枝,你方才所说的,晏吟洲要追杀阿渊,是何缘故?”
“阿渊身上,有一封血书。”
已经很久没有提起这段往事,槐枝尽全力将事情说得明白些。
“阿渊曾说过,在他刚出生不久时,朝中曾来过一位高官到徐州,花了好大的气力将徐州的人口家户做了计量,问清楚了姓氏名谁,祖籍何处等等,就和当日徐老板问姑娘们的,如出一辙,自然,这陆家的佃农们也一一记录在册了。”
“自从那位高官上了山,佃农们敬佩他的本事,还自发地学着写自己的名字,只是没想到,终有一日,这百余户老实人,会将自己的名字写成血书,托主家的幼子带入京城。”
纪凡珺一时不解:“这血书,只有名字,能有何用?”
“百余户血书上的签名,全数能与数年前入京城户部的户籍一一对上,是晏吟洲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的铁证。”
户部……
姜婉心中顿时一紧。
魏丰……难道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