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一个煎荷包蛋引起的风波（1/1）

上一章说到，花鼠香又一次到阴间，去把李宇文的些些财物分给了那些孤魂野鬼。为此，阴间的那些家伙，在没有见过李宇文的情况下，却得知了他的大名，都说他这人讲义气，不欺负弱小。

但是，花鼠香大早上地到李宇文住所，还是扰乱了他的心情。在想着亲人们送给他那么多财物后，他心里更是不平静了。

这些财物，现在对于他来说，还有啥用？可这也全是亲人们的心意，因此，捐了，也就心安了，做好人，行善事，这也是家人们一致的品德，也是父母自小一直教育他们的。

花小泽收拾了餐桌，看到李宇文心情并不是很好，遂起身告诉，并嘱他：“文伯伯，别想太多了，静一下，就写回忆录吧。”

李宇文轻笑着点了点头，并送小泽出门。

等李宇文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他的心绪还是不能平静，他就那样呆呆地坐在桌前，坐了好一阵子，还是摆下了纸笔，开始写回忆录。

上次，是写到三弟宇忠上学之事，多亏了母亲。这一次，写点儿什么？

回味着早餐时的煎荷包蛋，他忽然有了灵感，嗨，就写母亲与荷包蛋的故事吧。

按照上次的编号，今天，写的应该是《我的回忆录之七：母亲与荷包蛋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家，一直把鸡蛋奉为饭桌上的上宾。

来客人时，夏天，用韭菜煎盘鸡蛋，马上就会吃得光光的。冬天，有大葱炒盘鸡蛋，也会吃得一干二净。生活太贫困了，鸡蛋，除了偶尔喂给小孩子吃，大人一年到头吃到鸡蛋的时候很少。

不过，在我们家，每个人有一个固定的日子是可以吃到鸡蛋的，就是我们几个的生日。

我的生日是冬至月初八，早上，母亲会偷偷地给我煮一个鸡蛋，趁家里人还没吃饭时，她会把我支开，把个背人的地方，偷偷地把这个鸡蛋吃了。

母亲和我，一言不语，秘而不宣。我几个弟弟和妹妹，他们在我生日这天，是吃不到鸡蛋的。

有一年我过生日时，特别想让母亲给我煎一个荷包蛋吃。母亲欲言又止，可看到我那急切的样子，她还是叹了一口气，答应了我的要求。

依旧是早晨，依旧是家里人还没坐下吃饭的时候。

可是，因为煎荷包蛋的香味太过诱人，三弟先闻到了，问母亲：“娘，你做了什么这么香？”

他循着香味找到了躲在里间里吃鸡蛋的我，他进来时，我最后一口鸡蛋已经填在了嘴里。

三弟跺着脚大哭起来。

“娘，你为什么只给大哥吃煎鸡蛋，我也要吃，你偏心！”

他一边哭一边去接联盟，先是找了二弟宇武。“二哥，咱娘偏心，给大哥一人煎了鸡蛋。呜呜……”

此时，我已经从里间出来，手里还拿着筷子，拿着盛鸡蛋的碗，真可谓人证物证俱在。

宇武一向不太爱说话，他没说什么，只用眼睛深深地剜了我一眼，又不满意地看了母亲一眼，离开了屋子。

宇秋和宇良还小，不懂事，他俩坐在炕上，看热闹一般地看着三弟宇忠的“表演”。

我那个时候，哑口无言。非常后悔我为什么非要让母亲给我煎这个荷包蛋，要是像以前那样，母亲偷偷地把煮鸡蛋塞给我，我的个角落里吃下肚去，也不会引出这个大清早的吵闹。

或者，我已经16岁了，在我们那里，这个年纪也不是小孩子了，过生日不过生日的也没啥，为什么还得让母亲煮个鸡蛋呢？下面，还有那几个弟弟妹妹，他们眼巴巴地看着我。家里，积攒着买油买盐的鸡蛋，又得多攒一天。

于是，我对母亲说：“娘，从今天开始，以后，我过生日时，你不用给我做鸡蛋了吃了。我已经长大了。”

那次，我是见我娘第一次流眼泪，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接过我手中的筷子和碗，放到了锅台上。

吃早饭时，大家都坐在炕上，二弟宇武和宇忠也一声不响地坐下了，父亲还是坐在他固定的首席位置上。

我娘说话了，她说：“都先别急着吃饭，我说个事。”

宇武和宇忠莫名其妙地看着母亲，他俩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一向不太爱多说话的母亲，这次饭前，还要来个开场讲话吗？

母亲还未开口说话，眼睛又红了，她说：“今天早上，是我给宇文煎了一个鸡蛋，你们眼馋了，说我偏心了。我跟你们说，今天，是他，你们的大哥过生日的。”

母亲喝了口水，开始哽咽起来，但她继续说：“他是我的大儿子，他这么小就下了学，给家里干了这么多活，可是，我连他过生日时给他做个鸡蛋，都得偷偷摸摸的，为什么？这还不是因为咱家里没有吗？但凡要是有，我这当娘的，能这样偏心？能不给你们吃？”

我看不得母亲哭，赶紧下了炕，站到炕前里，扯了一下母亲的衣袖，说：“娘，别哭了，以后，我不吃鸡蛋了，留着给弟弟妹妹们吃。”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继续说：“宇文，不用拦着我。让我说完，这真是，要说我偏心，我真是伤心。宇武，你正月二十七过生日，宇忠，你腊月十四过生日，你俩好好想想，你们过生日那天，我是不是也偷偷地给你们煮过鸡蛋？”

宇武和宇忠马上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红了脸，低下了头。

父亲这时发话了，说：“家里还有鸡蛋没有了？”

母亲看向父亲，意思是在问：问这个干什么？

父亲说：“我们天天这样省吃俭用的，也没见日子过得好到哪里去，还把这几个孩子委曲成这个样子，今天就破次例，每人给他们煎个荷包蛋吃吧。”

母亲很惊讶地说：“这怎么能行呀，你看现在得冬天了，鸡本来就不肯下蛋了，还要攒着买油买盐的，你说，咱是图一时痛快把鸡蛋吃了好，还是细水长流地过日子好？”

父亲气呼呼地说：“不过了，这样的穷日子，不过也罢。”

“正是因为穷，才更要清打细算。来，你们几个，也没闷着不说话，现在，你们都说说，是想把家里的鸡蛋吃了，还是留着打油买盐。”

宇武和宇忠低着头，一声不出。

我没有发言权，因为我刚才吃了鸡蛋，嘴短了。

母亲见他们几个都不说话，抹了把眼泪，叹了口气，下了炕。

她从里间抱出那个积攒鸡蛋的罐子，把鸡蛋一个个拿出来数了数，数来数去，一共只有25个。

母亲说：“本来，我想攒够30个，可以去换盐和油，还差5个呢。这……”

父亲再次发话：“那就多攒几天，炒白菜时，少放点儿油。”

母亲又叹了口气，留下5个鸡蛋，摆在炕上，又把罐子放回了里屋。

那5个鸡蛋，像有巨大的魔力一般，似乎在发着光，吸引了宇武他们四个人的目光。

母亲重新回到饭桌前，说了句：“先吃着饭吧，我去煎荷包蛋。”

可是，只有5个荷包蛋，我们家有七口人，谁不吃？当然，我是不能再吃了，我已经吃了一个。

但是，除了父亲，他们几个人都没有吃饭，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母亲去煎荷包蛋。

风箱响了，咕哒咕哒，我赶紧过去帮母亲烧火。母亲却不用我，说：“不用你了，煎鸡蛋很快，用不了几把火。待会儿，你就不吃了啊，知道吧？”

我说：“我知道了。”

五个荷包蛋，母亲是用一个盘子盛上来的。冒着油花。白里透着橙黄，在这个冬日的早晨，像一个个小太阳一般。

母亲用筷子把鸡蛋分给宇武、宇忠、宇秋和宇良，剩下一个，连盘子一起，放在了父亲跟前。

父亲把盘子推到母亲跟前，说：“你吃吧，我不吃。”

母亲又把盘子推回去，说：“别让来让去的了，你吃，你是家里的劳力，干活多。”

父亲不再推让。

而此时，二弟的鸡蛋还放着没动，宇忠的那个鸡蛋，早已经被他一口吞了下去，塞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宇武看了看我，说：“大哥，你吃了吧。”

我很感动，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明明知道我刚刚已经吃了一个鸡蛋的情况下，他还能把他那一个鸡蛋让给我吃，我的眼睛湿润了，说：“我吃过了，你吃吧。”

“可是，那是你过生日的，我想着呢，我过生日的时候，娘也给我吃过鸡蛋。”宇武又说。

这时，母亲说话了，她说：“宇武，你吃吧，你哥吃过了。以后，咱们要是有条件，不论谁过生日，咱全家都吃鸡蛋。好孩子，你吃了吧。”

可是，母亲的这个愿望，又过了好多年才实现。每年，我们过生日的时候，她依旧还是只煮一个鸡蛋或煎一个荷包蛋给我们过生日的那个人吃。

过生日的那个人，也不用再躲着藏着地去吃那个鸡蛋了。其他几个人，也不会说母亲偏心了。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过生日的那天，自己也是要独享那一个鸡蛋的幸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