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母亲一直不想麻烦我们(1/1)
上一章写到,花小泽对李宇文飞到鹤仙的地盘上发生的事特别感兴趣,但是李宇文并没有告诉他当时的情况,说是“天机不可泄露。”
因为李宇文花仙翁打算带李宇文外出办事,只是还没有定下日期。
李宇文决定先静下心来,继续写他的回忆录。这次,还是想继续写母亲的事。在李宇文心里,他觉得母亲就是一本厚厚的好书,任你怎么翻阅,也会常读常新。
他顺了顺之前写过的,这次是回忆录之七了,就写《母亲的病》吧。
前面我已经说过,我的母亲自幼身体并不是很好,直至她嫁给父亲,后来进生产队干活,母亲也不能跟其他的婶子大娘那样出大力。
我家屋后的婶子,比我母亲矮一些,可她却跟男劳力一样干活,拉小车、出湾泥、出圈粪,不管谁家盖房,她就跟着往上扔砖头砌墙,往屋顶上扔瓦盖屋顶,我母亲自叹不如,就连我,也感觉这位婶子特别了不起。
母亲不能干重活,就跟着一些有头有脸的妇女在生产队的场院里干点儿杂活,翻晒粮食、拣拣种子等。
我所说的这些有头有脸的妇女,就是村里的队长、副队长、会计等的老婆,她们这些人,要么不出来干活,要么就在队里混着,照常赚工分。
所以,母亲在这群人里,是不太受人家待见的,因为我们家没根没苗,我大伯又是那样一顶帽子戴着,很多人是小眼子看我们家的。
好在我的母亲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她因为气力弱,干活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因此,经常挨到生产队长的呵斥。这些时候,她只是不说话,任凭人家发火。
我曾为这事要给她打抱不平,去找生产队长理论理论,可是母亲却拦住了我,她说:“别去找人家,我知道是我没力气干更多更重的活,这已经是给他们拖后腿了,怎么占理去找人家呢。”
但是,队长骂过母亲之后,也总会在下工的路上叫下母亲,说些道歉的话,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得不拿母亲说事,否则,人家会认为他偏心。
对,这位生产队长姓孙,孙队长的妈妈跟我的奶奶相当年关系相当好。我奶奶去世后,孙奶奶对我母亲也相当好。她常说,只要她还活着,就不能让我母亲受委屈。
自然,孙队长呵斥母亲的事,孙奶奶后来知道了,她把儿子狠狠地骂了一通,要说这位孙奶奶,她骂想人来,那可真叫一个爽,我们这个队里的人,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知道孙奶奶为什么对我母亲这么好吗?还是说到我奶奶。当年,那个人人挨饿的年代里,我奶奶因吃不了糠咽不了菜,饿死了。母亲曾说过,即使再好吃的饭菜,我奶奶也不会吃第二顿,更何况吃糠咽菜呢。
有段时间,母亲但凡能够找到一口吃的,总是先让给奶奶吃,直到,母亲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充饥的东西了。
我母亲讲,我奶奶临终之际,孙奶奶来看她,孙奶奶抹着眼泪,痛恨自家也是穷得叮当响,根本舍不出一点儿吃的东西。她家那时也是大家庭,五个儿子,加上儿媳和孙子们,日子过得相当煎熬。
我奶奶拉着孙奶奶的手,这样说:“老姊妹呀,要是我走了,你一定多给我照看着点儿宇文他娘呀……这孩子,虽然身体弱没力气干活,可她心眼好,来我家这几年,她是真心对我。我和她,还没处够,我这……就要走了。”
当时,我母亲就坐在奶奶身旁,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我奶奶性子是急了点,可她和我母亲,真就是从来没有脸红脸白过。
就是从那之后,孙奶奶就待我母亲如亲闺女一般,有时帮母亲照看孩子,有时也骂母亲,嫌她干活死心思,不会耍滑,她说:“队里那点儿活,你少干点能怎么着?自己身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呀!”
母亲只笑不语,偷奸耍滑的事她是干不来的,总是有多大力出多大力。我们这兄妹五人,大多继承了母亲这个优点,凡事,尽力而为。
后来,包产到户后,母亲年纪也大了,坡里的活基本没她的事,她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庭妇女,可她这个家庭妇女的作用非常大。
这样说吧,一日三餐是她,喂鸡鸭喂猪喂兔子是她,帮梅英看孩子的是她,为家里人做针线活的也是她。我的女儿小娟和儿子厚德,因为一直在母亲身边,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写到这里,忽然特别思念小娟,我那个要强又聪明的女儿,但现在我不想为她着墨,等到后边,我会专门为她写一篇回忆录。
我妻子梅英嫁过来后,母亲的担子略微轻了些,梅英会帮她一些事情,但是因为梅英还要下地干活,特别是我二弟宇武去了东北,我在外工作了之后,梅英就成了家里的劳力,她能帮母亲做的事,还是不多。
我母亲虽然长年累月身体不好,浑身痛,睡不好觉,又加上终日劳动,但是,她真正躺下生病的时候却不多。不过,每年到了夏天,她的身体就特别不好,头晕目眩的。
后来,村里来了一位姓钟的大夫,是一位游医,每年来村里住几日,帮乡亲们评评脉,抓抓药。那年代,也没人讲究有没有行医证,可那时的人,就是这样值得信任。
母亲说过,钟大夫是真正的大夫,是从城里下来的。
母亲是极信任钟大夫的,信任是因为他能给母亲治着病。只要钟大夫来,母亲吃上他几副药之后,她的病就好了大半,因此,母亲给钟大夫的评价很高,说是他是“一把拿”。
但是,钟大夫只在每年夏秋季节连续来过那么三四年的光景,以后不来了,母亲这说病不病的身体,也就一直拖着。
有一年,母亲大病了一场。那时,我记得正是宇秋刚去外村上初中那年,也是在夏天,我在县城上班,每个星期回家一趟。
那时,我、二、三弟和宇秋都在外面,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家里只剩下父母、梅英和小娟。小娟那时也还小,还没上小学。
我那个周末回家时,母亲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她米水不进,单薄瘦弱的身子,躺在小套间的炕上,奄奄一息的样子。
我还没回来时,父亲和梅英要送她去乡里的医院,可母亲坚决不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梅英见母亲这个样子,扑在炕上哭过好几回。
母亲一次又一次从昏迷之中醒过来时,用微弱的声音对梅英说她还有一点儿钱,放在衣柜里的哪件衣服里,让梅英找出来拿好。
那时,母亲一定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
我回来后,赶紧托人找了一位中医,姓梁,来给母亲配了几副中药,母亲吃过后,渐渐地有了起色。之后,就一直活到了83岁。
要说我这身体,也应该是随了母亲,每到春夏季节,总感觉浑身无力,头重脚轻。我家宇秋也随了母亲,季节转换时,总是浑身不舒服,浑身痛也查不出什么具体的病来,给宇秋看病的医生说,宇秋这种类型,就是典型的亚健康。
后来,父亲去世,我们几个也都离开了家,要接母亲来我家住,母亲却一直愿意自己住着,说是这样方便,要强的她,总是想少给我们添麻烦。
可是,我们是她的儿女呀,怎么会因为赡养她而觉得麻烦呢?
有一次,母亲在家晕倒了,幸亏我的邻居来找她玩,发现了情况,赶紧去叫了村上的医生来给母亲挂吊瓶,即使这样,她也不想麻烦我们,要不是后来邻居告诉我们,我们哪知道她曾昏倒这件事呢。
其实,母亲一人在家的那十年的时间,我们隔一段时间就回家看她,宇秋回去得最勤,最多两个周回去一次。可每一次回去,母亲从来不说她生病的事。
她也有几次生病,她都是让邻居给看着打吊针,我们打电话回家,她有时不接,我们就特别着急。再打每二次第三次电话回去时,母亲接了电话,总是说她去外面抱草了,后来知道她这是说了假话,只是她当时正在炕上打吊瓶,而座机又是在炕下的柜子上,她无法接电话罢了。
后来,我们只得通过邻居,给她家和我母亲的房间里安了对讲电话,要是母亲有什么事情,她可以先按铃请邻居过来帮她。
但是,后来我们知道了她晕倒这件事后,我们兄弟几个商量了一下,坚决不让母亲一个人在家住了,接下来的三年时间,由我、二弟和三弟轮流赡养她。在我家住6个月,在二弟和三弟家各住3个月。
虽然,她很不习惯轮流住在我们兄弟家里,但是就像她说的,虎老了不咬人,也只得屈就了。
现在想来,我最欣慰的是,母亲是最愿意在我家居住的。因为我的妻子梅英脾气温和,跟母亲很和得来。
在陪母亲最后的这三年时间里,也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对了,接下来,我想要写的是《我陪母亲最后的三年时间》。
今天先写到这里吧,要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