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甘（1/1）

“还望陛下郑重思量公主和亲一事，正好容安王也在此，不如重新商量一番。公主与筏家公子已定下亲事，本是京城中一桩美谈，众人无不欢欣，可容安王如此行事，未免有失妥当。”

“容安王，你以为呢？”

周垚钦略显苍老的眼神直直的看向慕容安，即便他如今残身败体，连五岁小儿都能轻易打倒他，可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军，与身自带的压迫感自然而然的袭来，直让人皮肤发麻。

慕容安目光转动避开他的视线，看向立在皇座前的帝王。

“若是十年前的周国公，我尚且还会认真思量此番话语，可如今嘛……我不认为大明还有何余力与我北金周旋，所以公主我是一定要娶的，至于大明如何抉择，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全凭陛下做主。”

他眼里都是势在必得的决心，众人齐齐的朝陛下看过去。

许久，陛下沉声道：“国公如今还在一心一意为国分忧让朕很是感动，可国公为大明操劳了一辈子，早该承欢膝下了，你那两个小子还是让他们好好孝敬你吧。”

“至于和亲一事，朕已有决断，众位爱卿不必再说。容安王乃人中龙凤，在北金得百姓爱戴，又有玲珑之心，朕的长女莲公主知书达理，聪慧娴雅，依朕看，你二人很是相配。如今容安王又有心求娶，自是再好不过，今日朕便为你们赐下婚约，待得良辰吉日，公主便跟随容安王入你北金，不知容安王意下如何?”

慕容安躬身行礼，“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多谢陛下。”

大殿内安静的出奇，只有陛下与慕容安一来一往的对话声。

“不过，莲儿是我的第一个女儿，我与她母后自小也就宠爱了些，性子也难免娇纵，若是有言语不慕之处，还望容安王能多加担待。她年纪尚轻，还未懂得与人相处之道，若有做的不妥之处，望容安王也莫要过多苛责。倘若日后她容颜老去，不如今日艳丽，还盼容安王看在今日也曾倾心的份上，平平安安送她回家，即便我与她母后不在了，但大明还有她知己好友，有兄弟姊妹，可护她周全。”

陛下言辞之下呈谦卑之态，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此时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一个心系女儿的父亲罢了。

在场的人心里一阵阵酸楚，陛下如此说，那便是事情已定，再无回旋余地。

慕容安深深一躬，郑重道：“请陛下放心，慕容安定当尽全力爱护公主。”

他抬起头的那瞬间，将殿中之人神情尽收眼底，有失望憋屈的，有悲愤难当的，也有满腹怨恨之人……他当真觉得痛快，想他北金也有这般耀眼的境地，他满身风光的朝大殿外走去。

很快门口便响起他的声音：“此去北金路途遥远，公主还当保重自己的身子，免得路上遭罪……至于这位公子，我看你跪了许久，我知你对公主多有爱慕，可如今她将成我的王妃，公子切莫越界才是。”

有片刻的沉默。

然后又听见他道：“这位小姐何至于用这般眼神盯着我?这是你们大明陛下的旨意，你若心存不满，何不找他去?”

说完哈哈大笑的离去。

周垚钦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声声震耳，他深深的躬着身子，看起来苍老又可怜。

他制止了陛下要给他寻太医，只道：“老臣这破败的身子，已无用处了，陛下，臣就先行告退。”

说完便低掩着唇角离去，大殿之中众人神色各异，陛下伸手想叫住他，可他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又有何脸面向他道说心中情意?

那背影渐行渐远，尤想到少年时的他，是那样意气风发，如今为了大明家国百姓，劳累至此，有他，是大明之幸，可有他这样的帝王，是身为大明臣子的不幸。

何其悲哀啊！

出了大殿，轿辇在公主跟前停下，周国公颤颤巍巍的直起了身子，他想要扶离芠蔚起身。

离芠蔚却弯下身子行了一礼，摇头拒绝:“多谢国公对我心有不忍，可我身为大明公主，享受了身为公主的尊荣，未曾尽过一份心，今日家国有难，我本就该义不容辞，还请国公不要怪罪父皇。若今日要和亲的不是我，而是国公的女儿，只怕国公也会如父皇一般让她去，我亦是不怨的。”

“今日我跪在这里，并不是对父皇的决定不满，也不是想要改变什么，只是……”她目光温柔的看向筏燊道:“只是想陪陪他罢了。”

筏燊与她遥遥相望，眼里的不甘和苦楚像绵绵不断的小溪席卷过来，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陛下跟着大殿众人出来，筏燊见到他的那瞬间，一直还平静的情绪突然爆发开来，他的头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很快便是血淋淋的一片，他失声痛哭道:“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请陛下收回成命，即便公主不嫁筏燊，筏燊也绝无怨言，只求陛下不要让公主嫁到北金去。”

陛下还未有言语，筏泽快步上前扶住他，厉声道:“逆子，你在胡说些什么？公主心怀大义，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大明，你自己无能不能为公主分忧便罢了，如今却还要扰人心绪，成何体统!”

筏燊却听不进去分毫，像见着救命稻草般死死拽着他爹的胳膊，泪眼模糊道:“爹，你劝劝陛下，求你劝劝陛下，霁枫去了山海关，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很快便要回来了，等他回来，等他回来……定能打得北金人不敢来犯，实在不行，让我去吧，我，我……”

他哽咽两句，骤然崩溃，可他不会武艺啊，他甚至打不过慕容安，他如此无用之人，如何能护住公主?

“我救不了公主，我护不住她啊，爹!我护不住……”

他的哭喊声传遍了各个宫墙宅院，那是凡央第一次见到筏燊如此模样，眼泪鼻涕尽收眼底，他总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为人谦逊温和，世人谈起他无不赞赏，可如今的他就如三岁孩童丢失了糖果就撒泼耍赖，以此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若是在往常凡央能见到他这般境况，她定然要狠狠嘲笑他一番，但现在她笑不出来，在场的人都笑不出来，离芠蔚的脸啊惨白惨白的，她死死地拽住凡央的手，整个身子撑在她身上，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