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旧时的梦(1/1)
入夜已深,小村庄的点点灯火渐渐熄灭,直到最后,除了明哨依然闪烁着微小的火光外,村庄中几乎完全陷入了黑暗。
不过医疗站的灯火依然长明。小小的“办公室”内,火苗跳动着,将斑驳的,橘色的火光投向小屋。
安娜苏手中轻轻握着笔,趴在满是纸张的木桌上。
蓬松的灰黑色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铺在桌子上。
熟睡着的面庞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
“温暖的星光,照耀在肩头?”
“化作星点的雪花,落于树梢?”
悠扬的歌声从身披白衣的黎博利口中飘出。
“老师。”
低着头翻动着笔记的白发男人抬起头,灰蓝色的眸子前是一副黑框眼镜。
“安娜苏,你回来了。”
男人站起身,将笔记塞进书架。随即来到跟前。
他很高,高到需要昂起头来看。
“你跟在我身旁应该也有挺长时间了吧?”
这个时候想想,才发觉自己已经跟着他学习了三年了,真是好笑,明明当初是在跟老头子赌气,才跑出来学医的,当初明明自己还很后悔。之前早就听别人说过了。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自己的成绩不好,也没有老前辈愿意带自己。就在自己想要放弃时,这个男人站了出来。
“以后你就跟着我就行。”
当初他一边拿着记录簿,一边向自己伸出手。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洛林,洛林·斯捷希。”
那时,自己经常在其他医生口中得知,他的性格很执拗,甚至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也说他品性不正,轻浮,甚至有点疯癫。
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学识与医术。
他的名气不小,包括这座二级大城在内,一大片城市群的医疗界都能听到关于他的新消息。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了。”洛林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是,老师…”
“你学的很快,安娜苏,不枉我这段时间对你的栽培。”
“还记的我刚开始对你提的要求吗?”
当然记得,那是老师第一次收起看似轻浮的性格对自己语重心长说的话。
“当你的医术足够高明,你可以荣华富贵,可以腰缠万贯,那是你应得的。你也可以朴素生活,随遇而安,那是你想要的。”
“但是记住,你不能蒙骗你的病人,哪怕他是乡下小村中的一个掏空积蓄对此一无所知的普通农户。”
…
“记得,我当然记得。”
“医术与学识并不是判断一名医生是不是良医的第一标准,良知才是。”X2
自己与洛林同时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好,很好。你可以毕业了,我会签字的。”洛林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微笑。
毕业?拿着毕业证明回家然后继续走老头子给自己铺好的路吗?
那我为什么要来学医?不就是为了不成为他们那种一肚子坏水的商人吗?
自己是什么时候改变对医学的看法的呢?
大概是那次吧。
那次自己来到洛林的办公室门口,刚打算敲门时,就听见了有谁正在跟洛林医生说话。
鬼使神差地,自己站在门边,开始偷偷听起来。
“洛林,隔壁维列夫和你是同一个时间入职的,他现在的奖金和收入比你高处将近一倍。”
“别人都说你太轻浮了,我看不是,你是太老实了。”
“你的绩点一直不太理想,你应该能更上一层,而不是一直身居此位的。”
“哦,亲爱的副院长。”
是老师的声音。
“我看不一定,我太会说了吗,经常说错话,再说了,我这种浮躁的人位于高位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就会油嘴滑舌,洛林。”
副院长的声音渐渐认真了起来。
“那些病人来开药的时候,多给他们开些主打保健的或者多开点其他的。”
“还有,依你的名望,附近来你这看病的贵族和富商不少。你只要稍微奉承关心一下他们,你的前途很大可能就会一片大好。”
“而不是窝在这里当个普通的医师!”
……
“我想你搞错了什么”
老师的声音传来。
“我所受到的教育,我的医德以及我的信仰不允许我给我的病人开他们不需要的药。”
“还有,所有的人,无论他是名镇一方的军中贵族还是富可敌国的富商大贾,无论他是蜗居在阴暗小屋中的贫苦平民还是乡下来的瑟缩老农,他们在我这里只有一个身份,病人。”
“我自然会倾力救助我的病人,但是我不会收那些大人物哪怕一个子,也不会少收那些平民一块钱。”
“请回吧。”
那次谈话不太愉快。
当时老师极为认真的语气和他掷地有声说出来的一番话极大地震动了自己。
大概是那个时候,自己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并渐渐喜欢上了这门拯救生命的学科。
……
“寒冰化作,不朽的河流?”
“我不愿看到,无辜的死亡?”
身穿灰色大衣的洛林转过头。
“你还是跟过来了,安娜苏。”
老师挎着一个黑色的包,在医院里那种有些轻浮的笑容已经不见。
“你可能会有疑问,我为什么要来这里,跟过来吧。”
就这样,自己跟在老师的身后,踩着满地的泥泞走进一个有些破落的小村子。
这个村子有地主庇护,纠察队并不经常来到这里。
“我应该跟你说过,我曾游历四方。卡西米尔,哥伦比亚,伦蒂尼姆等等…最后,我来到了这里。”
老师在村子的偏僻角落找到一个鄙夷、狭窄的房屋。叩响了破败的木门。一个怯生生的孩子打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黎博利医生时,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
自己能够看到对方手背上绷带下露出的点点源石结晶。
感染者。
当男孩看到自己时,本来高兴的表情迅速冻结。
“别怕,小子,这是我的学生。”
洛林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看到这一幕,自己很想说些什么,但却没发出声音。
洛林接着问道:“你奶奶在吗?”
还没等男孩说话,屋里就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诶…谁…谁来了…哦,是…咳…斯捷希医生…”
“我来到这里时,我看到了独属于乌萨斯感染者的悲惨。”
“您…看到了什么?”我有些好奇地问到。
“我什么也没看见。”
啊,的确。这屋子里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枯草编制的屋顶再用泥糊上,潮湿开裂的木墙发黑,泥土地面与屋外的泥泞相比,仅仅好上那么一点。地上放着的两个小板凳就是全部的家具。石头垒出的类似灶台的东西紧挨着红砖砌成的炕。
充斥在这里的,只有疾病、赤贫与潮湿、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