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毒蛇(1/1)
他回头,凌乱的发有些遮挡视线。瓦片上躺着的两柄绝世好剑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两次转折。
一柄让他作茧自缚捆绑了自己,另一柄彻底颠覆了他的人生,逼着他从那个狭窄的壳里挣脱了自己。
他俯下身,捞起了剑气八十里。
这就是人人似疯似魔抢夺的剑吗?弹开一寸来看看,果然剑身清透莹润,剑柄秀气可爱,透着一股少女般的柔软轻盈,可以想见此剑的主人应该亦是个剔透玲珑的人儿。
还没来得及俯身捡起赤霄剑,突然一股凌冽的剑气直朝自己而来。
霍香衣反应极快,拇指一弹,剑气八十里出鞘,横扫拦截,硬是撞上了那道霸气无敌的剑气,身子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堪堪停住了身影。
屋檐上,突兀地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好似凭空出现般。
他刚落地不久,身前身后立即出现了无数道人影,或埋伏或远远观望着,纷纷紧张地看着他们的方向,可却又不敢近前来。
就那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观望着。
突然感觉自己很像一只被饿狼环伺的小羊羔。这么想着,霍香衣忍不住低低轻笑出声。
他眉眼极是好看,就那么轻轻一笑,仍觉得说不出的倜傥风流。
这利落洒脱的笑落在沈流风的眼中,说不出的刺目。
旁人兴许看不出来,他却清晰的感觉到了霍香衣的变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有什么东西变了。
生硬的面容尽管做不出太多表情,仍看的出脸上的不悦,眼睛向下一瞥,瞥到了霍香衣手里握着的剑,整个人神情一变,盯着剑的眼睛久久无法挪开。
轻盈玲珑的剑芒如昨,人千变万变,总会变得面目全非,反而是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件最是长情,还如当年初见时一样。
剑气八十里的剑芒实在是过于绚烂夺目,潜伏在周围偷眼看向这边的人想无视都难,虽然霍香衣不是这剑的主人,可他长身玉立,身形利落颀长,竟与那剑的气质十分吻和,好似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和谐养眼。
“果然是在霍香衣的手里啊。”
“这下看洗剑阁怎么交代。”
悠悠众口难堵,多少心怀鬼胎的人巴望着等着看沈流风如何自断家务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师父,好久不见了啊。”霍香衣悠悠开口。
沈流风似梦初醒,那被剑黏住的目光慢慢撤了回来,看向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大弟子。出山时他还只是化虚境巅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居然已经是天人境巅峰了。
短短不到一个月,他居然连过天人境初境、上境,直达天人境巅峰,世间怎会有人天赋如此,就算是那个人也绝没有这样快的精进速度。
除非,他一直在刻意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
他讨厌一切比他优秀的人。
所以他一直讨厌各方面都优秀绝伦的霍香衣。完美的找不出任何瑕疵。
心里最后那点犹豫消散的干干净净,冷漠的脸上只剩下比寒冰更冷淡的寒意,“霍香衣,你拿剑对着我,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霍香衣将剑扣回剑鞘,一贯温润和煦的面庞上平静无波,眸子里点着淡淡的灰色,透着一点疏离和冷淡。
“师父,我若说,我没有勾结两仪宫你可信?”
“吹笛人亦不是我,你可知?”
“你能还我一个公道吗?”
沈流风铁青着脸色,雨师妾想的对,他是玉狐宗宗主义子,尽管无能愚蠢,可在宗主六个义子中,深得信赖。沈流风必不能让雨师妾在江宁出意外,他若想把雨师妾是吹笛人的消息拦下,就必须有一个替罪羊。
洗剑阁与两仪宫必须摘的干干净净,瑞王这盆脏水,决不能污到自己的身上。
可那毕竟是他亲手带大的孩子,他那还没坏透的良心有了一丝隐痛,可也只此而已。
霍香衣本就没打算能等到答案,他问着,不过是随口问问而已,不问,就始终还给自己希望,问过了,才能真的死心。
沈流风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那一丝隐痛也在黑暗中消弭了,他睁开眼睛,面上全无喜悲,声音冷硬,“把你手里的剑交出来,我自会给你公道。”
可偏偏,平时最敬重他爱护他的大弟子充耳未闻,手里把玩着剑,蓬乱的头发中,一张脸俊逸逼人,透着陌生却凛冽灼人的神采,叫人不敢直视。
“所以师父,也只是来寻剑的而已啊。”喃喃叹息一声,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沈流风紧蹙眉头,向前踏进一步,登时一股夹杂着无限冷意的凉风骤然而起,似乎极尽忍耐。
“孽徒,还不还剑来!”
沈流风已经到了怒火燃烧的边缘,霍香衣若还珍惜自己那条小命,就知道该乖乖的将剑双手交还过来,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动手夺剑,对方还只是个天人境,实在是有失身份。
可霍香衣显然是有点活腻歪了,他细细打量了那把剑一眼,还剑入鞘,握在手中,轻轻摇了摇头,“师父,我不能给你。”
沈流风怒极,“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一道剑气再不收敛,毫没留恋直直劈向了霍香衣,可他好似没有知觉般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剑气劈向了自己。
周围人忍不住惊呼一声,剑气触及白衣时,终是收了几分力,似是要他识相点,留给他最后一个机会。
一道淋漓的血口子横惯了霍香衣的胸前,一个如瓷似玉样的人,被那股巨力搅着,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霍香衣脸色苍白,一件白衣瞬间成了红衣,却仍咬紧牙关看向面前的冷漠男人,“香衣生下来就被人遗弃,要不是师父不弃,精心养育,怕世界上早没我这个人了。香衣无法吸血剔肉还给师父,这一剑就当是还了师父的养育之情。”
他说的动容,可沈流风脸色依旧铁青,长袖随风烈烈摆动,看着那样宛如九天杀神的师父,霍香衣微眯了有些混沌的视线,轻笑着,“洗剑阁三柄镇阁之宝,香衣得师父抬爱,获赠赤霄剑,今日已无颜再用此剑,便还了师父吧。”
说着,拾起赤霄剑,高高举起,再轻轻丢下。
“啪嗒。”
剑鞘落在屋瓦上,发出不大的声响,落在人的耳朵里却如惊天炸雷。
沈流风收回所赠的宝剑是一回事,霍香衣主动弃剑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没想到霍香衣竟然在沈流风之前,先一步将宝剑弃了。
沈流风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疼,一口怒火难消,怒喝一声,“霍香衣,你好大的胆子!”
凌厉的剑气再不客气,四面八方朝霍香衣席卷而去。
这一次,连先前收敛的几分力亦一并使了出来,被这样的剑气绞杀,以霍香衣的修为决难活命,看来这次剑圣是起了必杀之心了。
可偏偏,霍香衣仍低垂着双手,任那剑气朝着自己的身上缠绕而来。
他闭上了眼睛。
突然,斜地里窜出来一柄利剑,也不见使了多大的力气,就那么在霍香衣身前一拦,那道霸气无敌的剑气就好似遇到了克星一样,刹那间消散于无形。
一柄轻薄小剑插在了霍香衣的身前,剑身中一道细密的红纹异常夺目惹眼。
沈流风微微侧目,像斜后方的合欢树,花树早已过了最好的花期,满树葱绿中,倚着一个一身白衣掐金边的俏丽少女。那合欢树生的极高,紧挨着房檐却还要比屋顶高出许多,少女就那么闲闲地倚在树干上,盈盈夺目,像是看了许久。
沈流风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一只打量猎物的猎豹。
颜凉不惧他的目光,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走到霍香衣身边,单手拔出了惊鸿剑插好,仿佛对沈流风置若罔闻,只关切的看着霍香衣的伤势,忍不住拿眼睛剜了他一下,小声责备着,“你是傻的么?”
霍香衣没想到颜凉敢在这个时候出现拦截沈流风的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些急色。
“颜姑娘。”怎知刚一张口,一口血便涌了出来,将后面的话给堵住了。
颜凉快速点住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先勉强暂缓了血流的速度,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别说话看自己的。这才缓缓回头,和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对上。
那是一双毒蛇的眼睛,冷血,无情,漠视一切。
“陆二宫主,你这是何意?”颜凉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叫暗藏周围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之前你不是说,只要香衣帮助你盗出剑气八十里你就放他自由,怎么?如今瞧着,倒是要出尔反尔了?”
沈流风仍用那双毒蛇样的眼睛紧盯着她,危险又渗人,他仰起头,俯视着颜凉,气压骇人,“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不要以为你是个女人,我就不会杀你。”
那一瞬间冷冰冰的视线从上到下将她扫射了一遍,一股透心的凉意激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噤,颜凉当然知道,杀人,他从没手软过。
可她顶住了那样的威压,抬起头,认真又笃定,“既然你不守信用,那我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我们之前的协议就此作废,这柄剑我们怕是也没法如约交到剑圣的手上。”
她将半死的霍香衣拦在身后,环顾四周,朗声道,“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吧?”四周寂寂无声,可她知道此时的黑暗中早已不知埋伏了多少意图伺机夺剑的各派高人。
“你们眼前的这位沈流风沈阁主,当代剑圣,就是两仪宫二宫主,陆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