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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小祖宗(1/1)

箫褚白颇为无语地仰靠在石椅上,不时轻咳几声缓解喉间的痒意。

他的身前身后嗖嗖嗖嗖数道诡异的快风来去如飞,搅乱他的鬓发,风里面不时夹杂着叽叽喳喳的吵嚷声,吵的人连想静心休息都是不能。

这两个人,真的是太吵了。

箫褚白用手揉了揉眉心,忽见对面桌子上的茶杯晃荡了一下,杯子轻轻摇晃了一圈,停下来时杯子里的凉茶就不见了。

不一会,盘子里的鸭腿又凭空少了一只。

箫褚白忍无可忍,伸手朝旁边一抓,蓦地就抓实了某个东西,往下一拉,快如迅雷的王不留行就被他从半空里给拖了出来。

“师叔,吃东西就吃东西,不要一边跑一边吃容易呛到。”

“跑了大半夜,老子都饿了!吃点东西先颠颠肚,那丫头跑的贼快,我就不信那个邪了!”王不留行啃着鸭腿嚷嚷着。

“师叔,”箫褚白好心提醒,“你在吃你闺女呢。”

“神功面前无儿女!”王不留行神色一敛,一本正经道:“我打算好了,我一会就缠着那丫头叫她教我几手,这实打实的功夫可比鸭子厉害多了!”

手上一空,老家伙又溜走了。

等到天色开始大亮时,终究是颜凉功力不济,一屁股跌坐回箫褚白对面,捧起冷茶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不跑了!打死她也不跑了!这王不留行实在是太能追了!

兀自气喘吁吁不休,那厢王不留行已经笑眯眯的落在了她的身后,笑的一脸和蔼慈祥,捻指捋着自己的小胡子,模样开心至极。

颜凉心生警惕,“老前辈!你今天就是把我腿打折也休想让我再跑一步。”

“小小年纪火气这么大,打什么折呀!这么好的腿折了多可惜啊!”一双小眼睛里闪着不怀好意的绿光,颜凉觉得他这模样更可怕了。

王不留行乐颠颠的坐在了她的旁边,“小姑娘你看啊,我这鸭子呢你吃也是吃了,既然已经吃了,总得表示点诚意吧~”

“我只夹了一块,这个腿可是你吃的!”

“哎呀,事已至此,谁吃的还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这个可是你闺女!”

王不留行厚颜无耻一笑,突然出手轻轻拍了拍颜凉,就好似千斤重担猛然砸中了肩膀,差点把她直接砸进土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闺女了!”

颜凉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喷了出来。哈?还可以这样!

“老前辈,你这醉翁之意不在酒之态实在是过于明显,有什么就直说吧。”颜凉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王不留行八成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果然,听她如此讲,王不留行搓着手笑的几乎有点谄媚,“真是爽快!我说闺女啊!你这手神乎其神的轻功可以教我几招呗?我不贪心,几招就行!”

原来是这样。

颜凉稍稍思索,她的轻功本是师父的独门轻功,师父他老人家也只收了她与陆玄机两个弟子,虽说这武功天下独一无二,师父却也没有立下什么传承规矩,想来教他几手也不算是违背师意。

王不留行双手捧在胸前,眼瞧着颜凉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就怕到嘴的鸭子飞了,连忙道,“是不是你们门派有什么规矩,必须拜师才能学本门独家功夫的,那也不怕,老头儿我今儿就在这再拜个师!你就能名正言顺的教我了吧!”

说着居然还真的要俯下身来拜下,箫褚白和颜凉俱是一惊。

颜凉吃惊于王不留行为学武功的诚心,一代宗师居然当真肯拜自己这个年轻姑娘,真心诚意,实在是令人动容。箫褚白则脸色发白,震惊于师叔行为出格,行事完全胡来,竟然半点不顾念自己的地位和面子。

王不留行正得意洋洋,侧头就瞥见箫褚白冷眼旁观,一脸嫌弃的样子,登时一脚踹了过去,虎着脸道,“臭小子你在那看什么热闹呢!我师父你得跟着叫……叫……叫……哎呀就叫老祖宗算了!不过我小师父这么年轻,你还是叫小祖宗好了!快快快!快来拜见你小祖宗!”

箫褚白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叫他干什么?

颜凉忍俊不禁,轻轻掩着嘴笑了起来。

箫褚白更气了,“荒谬至极!”

所以他在这白吹了一晚上的凉风是为什么,居然要他管颜凉叫祖宗!亏得这老头儿想的出来。

他呼地站起来,各瞪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负气而去。

“这个混小子,脾气臭的很!”王不留行看着他的背影嘟囔道,“ 不管他!咱们拜师要紧呦!”

颜凉自然不会真的要王不留行施什么拜师礼,忙将他扶住了,笑道,“老前辈莫紧张,教您几招也不是不行,只是任何功夫也都讲究缘法,须得看您是否能与它结缘。”

“这个我自然晓得!”王不留行的脸上都要开出花来。

“只是我三日后便要离开,时间不多,能学多少只看您个人领悟了。”颜凉低低笑着,此时天空渐明,她温温婉婉地立于湖边亭畔,气息恬静美好,如岸边的一株拂柳,令人心旷神怡。

王不留行更满意了,捻着胡子微笑道:“丫头呀,我见你今次气息越发舒淡自然,人也比之从前更加沉静端方,想来心境已是另一番天地了,真是不错。”

“多谢前辈夸奖,我们时间有限,这就开始吧。”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时间,王不留行就将颜凉死死锁定,几乎二十四小时缠着她学轻功。说来也怪,明明也算是天赋绝佳,一路开挂的人,居然在学扶风回雪上栽了跟头。

颜凉带着王不留行跃上一株大树树干,轻轻一挥手,无数叶片翩然飞落。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样的叶子,每一片叶子也不会有两次相同的坠落方式,你再看。”她说着,又把一捧叶子一口气吹散,叶子毫没任何规律的四下飞散,各飞各的,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王不留行已经看了无数次了,趁颜凉不注意,他悄悄开了瞳术,瞬间无数叶瓣的飞行轨迹在他的眼中快速分解,每一片叶子的下落都尽在掌控。

可他能看见已经飞落的痕迹,又如何能看得见尚未显露的痕迹呢?这到底是得怎么看?颜凉很有耐心,又举起一片,轻轻一吹,那叶子打着旋地飞走了,这次正巧遇到一阵风,又与之前的痕迹完全不同了。

天差地别,每一片叶子都是它们自己,极富个性,十分潇洒,毫无所忌,最可气的是若正好有风吹来,那它们就嘚瑟了,张牙舞爪,嘻嘻哈哈,真是完全随心所欲。一片落叶而已,里面居然有那么多门道,王不留行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树叶。

他蹲在树上看树叶都快看魔怔了。

他之前所学武功,皆为有定之式,该怎么做该怎么想不说一板一眼面面俱到,但多少有迹可循,有点可以发散,这个扶风回雪却又完全不同了,完全是个无定式,他已经习惯了有定式的思维方式,突然叫他无形无定,脑袋里怎么也转不过来那个弯。

所以一开始,颜凉并没有急着教他太多,而是让他先试着调整思维方式。一下子打破自己的思维习惯真的很难,所以只过了一天,王不留行红光满面的脸上就一片死灰。

第二天,颜凉教他如何身似浮叶的时候,他遭到了第二次重创,王不留行也是自认为身形灵巧,不过那种灵巧怎么看着都与颜凉的那种飘忽感相去甚远。

一阵风来,她就真像片叶子一样被风给带走了,自己虽然灵巧,却完全没有那种无迹无痕的乘风而行之态。

他像是一座结结实实的实心大铁山,任凭多大的风都休想将他撼动。

于是第三天的时候,王不留行对着眼,顺着腿,苦哈哈的问颜凉,“你这功夫,我难不成真的是悟不到了?”

颜凉看着他熬的双眼通红,道:“老前辈,我觉得是不是你太心急了?”

“能不急吗?明天我们可就要上路了,我现在连门都还不知道朝哪开呢!”

心急则乱,便感知不到最细微的变化,于是第三天,颜凉寻了个舒适的大树,带着王不留行凝心敛气,在树顶安心打坐,久久不动。

树顶风大,偏巧今日是北风,微凉的北风从右方吹来,忽地将颜凉的身形往左吹去,飘飘忽忽,如无根的落叶,随时会被大风吹走。

她对面的王不留行呢,虽然也闭目凝神,神态安详,却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箫褚白推开窗子,倚窗闲散而坐。

眼望着窗外不远处大树巅上的白色身影,微微蹙起了眉头。

连着三日,王不留行跟长在了颜凉身边一样,他完全找不到机会再与她说上几句话。明日就要离开,她居然也不再来找他了。

那样简单的几句告别话,就算打发了他。

箫褚白有点气闷,眼里蓄起了冷意。

手指有些烦躁地敲击着窗棂,他回头吩咐,“叫晴川过来。”

“是。”

不一会,晴川便被人带着进了箫褚白的房间。

自上次与他话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面了,一见到箫褚白那熟悉的身影,晴川的心里头一次平静如水,居然不再起波澜。

“门主。”她低低道。

箫褚白眼神微凉的瞥了她一眼,带着点怒气。

晴川微微一愣,不知门主这气从何来。

“你怎能随她那样胡作非为,也不劝阻些。”

晴川了然,颇有些无奈的苦笑,“属下劝阻了,可她您也知道,不听,不但不听,还说服了我与她一起。”

箫褚白一想到她们几个姑娘家要去京都就头疼,忍不住加重了语气,“颜凉没个轻重,但你该知道京都的情况,只怕你们有命去没命回。”

晴川他最是了解的,极其稳重成熟,原不该这样鲁莽行事,怎知在他眼中可靠踏实的人此刻只随意笑笑, 语气有些温柔也有些宠溺,“她想去我就陪着去好了,生死相随,反正一条命而已,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箫褚白一时语噎,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似乎曾经裴京墨也说过类似的话,两仪宫的这几个人,自从遇见颜凉后,好像就变的与以往不同了。

变得……不惜命了,也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皱起的眉头久久没有松开,良久,他才认命似地叹息一声,将一个东西硬邦邦地扔给了她。

“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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