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危机感(1)(1/1)
吴公公捏紧了手里的珠子,慢慢将涌动而起的喜悦压了下去。因为太重要,太在意,反而有些自束手脚,分明早已经拥有了过境的实力,反而不敢轻易去冒险。
他知道有太多的敌人环伺在他的身侧,时刻等着他露出破绽,而他的机会只有一次,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他绝不会拿这件事来冒险。
所以,他必须把阻挡在自己面前的威胁全部铲除干净。
十年之前的陆朝颜,如今的颜凉,苏子夏,箫褚白,都是他名单里必须消失的存在。可恨陆玄机当年没用,留下了这样的隐患,时至今日,竟叫她破境成功,直达返璞境,若等她气候大成,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再塑肉身,届时他的雄心壮志,又安有机会实现。
总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个人都必须死。
吴道悔幽幽吸了口气,总算是听到了一个叫人有些雀跃的好消息,回过头来看着雨师妾,“既然苏子夏铆足了劲要对付左行云,那就让他去吧,我们以马换车,弃左行云,杀颜凉。”
话语分明淡淡,却叫雨师妾心里骤然一紧。
额上不自禁滴下汗来,俯着身,半晌没敢动弹。
毕竟是自己自小带大的孩子,便是再不争气也曾投入过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栽培,也曾抱过,逗弄过他,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对他寄予厚望。想到前一刻还喜气洋洋的人或许就将再也不见,吴道悔忽地觉得眼角一热,微微仰着头,好一会才幽幽道,“有时间去跟你三哥喝一杯吧,你很快就没有三哥了。”
雨师妾头垂得更低,“是。”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吴道悔又开始慢慢转动着手里的琥珀珠子,语气忽转轻松,“这件事交给你,你有把握吗?”
雨师妾几乎将头垂到地底去,忙道:“贤隐山庄少庄主雁无痕与颜凉有隙,儿子想着便利用两人之间的旧怨引她上钩,只是颜凉这个人功法诡谲,人又过于狡诈,为保万无一失,儿子还想向义父讨些支援。”
吴道悔听着,默了一瞬,忽道:“城郊那座大宅子空闲了许多年,咱家近些年操劳的多了,也想讨几天清闲,你去将宅子拾掇干净,咱家也去养几天病。”
雨师妾低头领命,却一时没有明白义父此刻出宫是作何打算。
只听头上又传来幽幽声音,“杀颜凉事关重大,这一趟,咱家亲自去会会她。”
雨师妾猛地抬起头来,惊得都忘了回话。当今当世,除了苏子夏,义父还从来没有对谁亲自出手过,便是对上当世最厉害的那几位,义父亦不会落于下风,他居然愿意降尊亲自去对付一个小小颜凉,他忽然觉得这件事或许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雨师妾嘴唇哆嗦半晌,尚回不过神来。
吴道悔见他呆住半晌无言,低低笑着,尖细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毛骨悚然,“好儿子,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眼神微微凌厉,雨师妾只觉得一道极细的白色闪电猛地劈进了脑中,在脑中轰然炸开,只叫他眼前突然一片恍惚眩晕,竟险些栽倒在地。
雨师妾赶忙跪伏在地,浑身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儿子一定尽心尽力,保证此次绝对不出任何差错!”
吴道悔见他抖得有如筛糠,微微笑着,声音又缓和了下来,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咱家这几个儿子中,还是你最机灵,最得咱家欢心了!”
雨师妾的头被吴道悔按着,整个人脑中一片空白,义父的夸赞丝毫没有入脑,混混沌沌中眼前闪过好多个画面,小时候左行云被义父举起来逗弄着的场景,左行云意气风发少年得志的场景,左行云丢了尾玉被吴道悔一脚踹飞的场景,及至刚才,义父淡淡说出弃左行云的场景,这些画面胡乱挤在脑子里,叫他的头嗡嗡作响。
一瞬间似乎起了点兔死狐悲的悲凉感,似乎今日左行云的下场就会是明日自己的下场,或许不用等到明天,只需要此刻吴道悔手指微微一个用力,他就可以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他僵直着背,脸色苍白如纸。
吴道悔抚着他头的手慢慢收了回去,淡笑着,似乎心情好极,“还跪在地上做什么,趁着今日高兴,快陪义父下一盘象棋。”
雨师妾扭着头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矮桌上的棋盘,喉咙咕嘟一声,居然没有说出话来。
*** ***
及至傍晚时分,小院子里已经升起了缓缓炊烟,颜凉才慢慢回了家,她的身后不远处,跟着意态悠闲的霍香衣,自昨日与霍香衣重逢,颜凉这两日没做别的,整日里只管找他喝酒闲聊,天南海北,胡吹海侃,快活极了。
眼看着到了家门口,霍香衣便停了下来。
“进来坐坐吧,杨崇浚时常念叨着你,一直想着你呢!”颜凉劝着。
霍香衣只笑着摇了摇头,道,“香衣如今浪迹天涯的闲人一个,就不去打扰了,你快回吧。”
颜凉不好再劝,向前走了几步手刚拂上门,忽又觉得有点不放心,他一个人居无定所,四处飘零的,瞧着多少有些叫人心酸,回身还想再交代几句。
早在巷子口出现脚步声,晴川便趴在了门口偷听墙角,见都到了门口两人居然还磨磨蹭蹭的不肯分离,她便有些压不住了,一把推开门来,果见两人还在低声笑谈。
晴川忽一开门,两人便止住了话头,齐齐看向她。
晴川自然一笑,“好巧啊,霍少侠!”
霍香衣微微抱拳,“晴川姑娘,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的?”颜凉有些惊喜地拉过晴川。
晴川微笑道,“之前有缘见过霍少侠几次。”
抬眼打量眼前英俊依旧的男人,晴川亦不得不承认,虽然如今的他瞧着有些落魄,没了曾经规矩端方的优雅和持重感,却反而多了一丝更令人心荡的风流不羁之态,随意自在,无拘无束,那样的肆意潇洒,更让人觉得他侠气满身,风流倜傥,隐隐然有了一种大侠的风范。
晴川心里唏嘘不已,拉着颜凉的手却迟迟不肯松开。
“各位别过。”霍香衣微微点头,身形悠悠然远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看不见,晴川才拉着颜凉的手回了家。
“短短数月不见,霍香衣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晴川忍不住有些感慨。
“是啊,曾经的他内心背负过多,压抑着,束缚着自己,如今彻底打开,才发觉这世界之大,本就该肆意快活而过,这多好呀!”颜凉十分高兴看到霍香衣终于摆脱了心内的束缚,活成了这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样子,人活着,本就该随心而为,岂能因为他人就轻易否定了自己。
晴川看着颜凉眼中口中皆是对霍香衣的由衷赞赏,心中不知从哪升起了一丝丝的危机感。虽然她也气恨箫褚白反应迟钝不懂珍惜,也恼他无情无义,可她毕竟受了箫褚白的嘱托守好长门,她想他的那份嘱托里应该也是包含了颜凉的。
所以,眼瞧着颜凉与其他男人走的那样亲近,对方还如此俊逸出众,心里不由得有点替箫褚白着急,担心等他出关归来,颜凉早已心归旁人,那就连黄花菜都凉了。
俯下身来仔细一嗅,居然还与人家喝了酒。
所以几乎不需要什么心理建设,她立即就倒戈了,拉着颜凉的手循循善诱,极像个操碎了心的大家长,“阿颜,霍少侠风姿卓越,俊逸风流,瞧着是不错。”
颜凉点了点头,哪里知道这一会晴川的肚子里就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
“我对他也是极为满意,想着下次有机会开口,看看他是否愿意拜我门下,反正他已经离了洗剑阁,沈流风那人渣不知他的好,我却惦记已久,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颜凉低低笑着,心里早已打起了霍香衣的主意。
“他是还挺不错的,可是你也不能忘了有些人还在辛勤闭关修炼,也一心向你呢。”晴川悄悄道。
“谁?谁闭关修炼?谁一心向我了?”颜凉有些奇怪,忽然明白晴川说的居然是箫褚白,忍不住笑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霍香衣会引出箫褚白的话题来,笑道,“不是你跟我说他只拿我当朋友的么?我跟旁的男人喝喝酒约个会也没什么不可。”
晴川一噎,“有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他许是还没看清自己的内心。”
颜凉颇不以为意,转身朝屋内走去,“不是你劝我情感这种东西时起时灭很正常,下回瞧见更有魅力的美男子就早忘了他是谁了么?我觉得你这话说的特别在理,你看箫褚白闭关才几个月,我都想不起他来啦!”
可别呀!她什么时候还说过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了!怎么完全没了印象了!
晴川追了过去,“此一时彼一时,阿颜,你可别忘了门主对你的深情厚义啊!”
颜凉在她冲进来开展长篇大论之前扣上了门,见她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直转圈,实在憋不住笑,又打开门来,笑嘻嘻道:“傻丫头,我只当霍香衣是徒儿培养,你可安心了?”
晴川见她忽又回转向自己解释,心里安稳了不少,却又觉得刚才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紧张了,忙遮掩道, “你快休息吧,明日还有大战要打呢!”
“你这个墙头草!”轻轻点了一下晴川的额头,这才回了房。
晴川摸着被她点过的地方小小吐了下舌头,模样透着几分俏皮,她自己都没发觉,自从跟了颜凉后,她原先冷淡疏离的距离感越来越淡了,虽还常常面无表情,可连杨崇浚偶尔都敢开她几句玩笑了。
只是啊,算算时间,现在离箫褚白闭关才不足两月,时间好漫长啊,门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啊。晴川闷闷地想。
在四处闲逛了一圈,本就无处可去的霍香衣不知怎么又走回到了颜凉租住的小院子前,静静默了片刻,便跃上了对面小院房子的屋顶,就着月色拧开酒葫芦。
斜斜倚在屋檐上,听着耳中对面传来的阵阵嬉笑声,轻轻弯起嘴角,将酒葫芦里的酒慢慢饮着,分明是平淡无奇的日子,却格外觉得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