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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枪膛里散发浓浓的硫磺味(1/1)

一转眼,五天过去了,去澳门的三人回来了。

调查组接到警方的通报,告知柳朝龙已经被警方羁押在市局拘留所,通知家属,可以送换洗衣物,盥洗用品之类。

好在法务部庞基伟律师与市局警方熟悉,在探视方面给予方便。

集团公司按照惯例,派法务部律师以及人事部成员探望了柳朝龙。

公司急切希望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资金的去向。

呆在拘留所的柳朝龙,像泄了气的皮球,没了一时的风光。

透过鼻梁上的镜片看到他的眼睛充满血丝,神态木讷。

法务庞律师先开腔,“柳经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比如法律咨询,请律师”?

柳朝龙摇摇头,也不说什么。

庞律师继续道,“你现在是嫌疑人,还没定罪,法律上说,仍是我们集团公司员工,有法律问题,我们可以免费咨询”。

庞律师沉下脸,“但是,你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我们才能帮你呀”。

柳朝龙撅着嘴,低着头,没表示要,也没表示不要,不停地晃着脑袋,一脸的失落。

他根本就不相信庞律师会帮自己,他是受公司委托来探口风的。

从市局拘留所回来,肠胃闹腾,晚饭吃不下。

韩子葳沏了壶茶,一个人在书房,把玩着刚买来不久的手枪。

好多年前,国家全民备战。

单位里的职工都是民兵。

当民兵训练时,真枪实弹,韩子葳打过枪,那是一把冲锋枪,带刺刀的,手枪是配给民兵干部的。

掂量手上的“家伙”是真的,沉沉的。他模仿电影里美国西部马仔的耍枪动作。

学的就是机械,哪儿是保险开关,哪儿是枪栓、撞针,那玩意没什么复杂。

要是还在机械厂工作,各种工具都有,造一把枪花不了多少功夫。

最难的是枪管内壁里的螺纹,需要管螺纹机床,镗出螺纹。

这种车床,厂里没有。

扳机一扣,弹药爆炸的一瞬间,弹头在高压下,经过螺镗,顺着螺纹旋转着飞出枪膛,可以减小风的阻力,原理都明白。

打得准不准,还真没把握。

他一个人驱车来到荒山郊野,找了一棵三十米开外的树,挂了一只塑料瓶。

弹匣里压上八颗子弹,紧闭左眼,屏住呼吸。

眼睛、准星、靶子,呈三点一线瞄准,扣动扳机,一枪上去,子弹不知飞哪儿了,连树都没挨着。

第二枪,第三枪,一共打了八枪,其中有两枪打到了塑料瓶。

枪口里散发浓浓的硫磺味。

总的来说,成绩挺好。

他十分满意,此枪小而精,便于藏身,手感好。

有空还要练练,要做到百发百中,弹无虚发。

自个儿跟自个儿提了要求。

他一边擦拭着,一边闻闻残留的硫磺味,想着。

这枪口黑咕隆咚的,透着杀气。

里面飞出一颗仔,就会要人一条命。

谁会是第一个被它撂倒的冤屈鬼呢?

阿昆?金大敏?柳朝龙?茅国杰?还有那个嘲笑他评定高级职称的那个人事局的干部。

家里还藏着三十多发子弹,够这些人喝一壶了。

那人负责高职评定工作的干部,是他成了自己评高的绊脚石,鄙视自己的模样,依然历历在目。

当年,韩子葳想要评定高职,缺了两篇市级刊物上的论文。

那干部瞧人的眼神,当着众人对他说:你的论文呢?抄别人的不行。

“抄”?众人眼光投向他,韩子葳无地自容。

小子是故意刁难自己。

韩子葳放弃论文的写作,不参加高职评审了。

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实在难受。

这小子应该放在阿昆后面,第二个解决。

想起来了,还有程丹舟这个小骚货,差一点忘了,她曾经在茅老头那儿告状。

他最不喜欢这种“装清高”的女人,假正经。

像赵韵丽、黄娟娟这样的女人,又漂亮,又直爽、又单纯多好呀!

想着、想着,阿兵的事突然跃入脑海。

他不敢往下想。

夜深人静,越是不敢想,越是往上蹿。

曾经见不得人的事,如影视一般漂浮在眼前。

为了得到赵韵丽,他让摩托车手阿兵将王舒平撞飞,逃之夭夭。王舒平成了植物人,至今躺在床上。

韩子葳虽然得到了赵韵丽,但是,阿兵这小子总让他不省心。

钱是给了,准不了哪天又要向他“借钱”。

已经借过了,这小子好赌,这种人不守信用。

他恨这种带有裹挟性逼迫,还真把他当摇钱树了。

他酝酿着,如何制造一出阿兵“车毁人亡”的妙计。

韩子葳刚出道时,在昌隆机械厂跟着“六根师傅”学徒七、八年。摩托车上的那些玩意,对一个学机械工的来说“小菜一碟的事。”

他请阿兵吃饭。

席间,阿兵喝了不少酒。

在阿兵迷迷糊糊时,他从自己车上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工具,在阿兵摩托车刹车片上拧了几颗螺丝,卸下了什么零件,扔进了垃圾桶里。

似醒非醒的阿兵,熟练地驾着摩托车。

阿兵驾驶摩托车有个习惯,喜欢把摩托车头扬起,前轮腾空,后轮着地,如同直立起来的马匹一般,加大油门,伴随摩托车的轰鸣声,十分刺激,他神经兴奋无比。

一路狂奔,煞似威风。没出多里地,就撞在了电线杆上。

三十来岁的阿兵颈椎断裂,路人发现时,已经咽气了。

历历往事,他心惊肉颤。

他想放手,这些不积德的事。

握在手上的枪,一不留神从腿上滑落到地板上,“啪”的一声,吓了他一跳。

他屏住呼吸,侧耳静听,隔壁老婆中断了一会儿呼噜声。

可是,都快到嘴边的肉能放下吗?

他不甘心啊-------

轰隆隆,一阵电闪雷鸣,大雨将至。

空气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

此时的柳朝龙心情极度惶恐,他不习惯没有自由的日子,他宁愿被雷劈了,也不愿意在这里被束缚。

围着四方的墙壁,逆时针的转,不知道自己已经转了多少圈了。

同被关在屋子里的两个人,一高一矮,烦了。

其中一个高个对他吆喝到:“哥们,你转啥呀,我的头都被你转晕了”。柳朝龙也不搭理他,他脑子嗡嗡的一时冷静不了,仿佛在梦里似的。在进行几轮的推演,就像打牌时开动脑筋心算。

是把事情全部揽下来,一个人承担?

还是将事情推给梁英子?

要不要把韩副总一起带上,这样可以减缓自己的压力。

在韩副总手下工作柳朝龙,有点猥琐。

他对韩副总有点敬重,更多的是畏惧。

他知道韩副总的为人,在柳朝龙担任产业部经理之后,他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原来产业部经理徐惠明,韩子崴认为此人是茅总的人,他不放心。

于是,找各种茬子,硬生生把徐经理打发到华北分公司去了,当了副职。

徐惠明确实是茅总安排进来的,他是行业协会副会长的儿子。

此人比较顾家,社会关系简单,大学毕业后在外省市一家企业工作。

由于,长期在外工作,妻子有牢骚,日子过得如同守活寡,已经闹到了快要离婚。

无奈之下,徐惠明辞退了工作,回本市,通过父亲关系,找到了茅国杰总经理。

茅总只是给他安排了工作,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行靠本人嘛”。

因为徐惠明在原单位是中层干部。

所以,茅总给徐惠明安排了部门经理级别的岗位。

徐惠明工作确实努力,在很短的时间就熟悉了新工作。

一次,韩副总让他提供两百万资产的产业资料,作为固定资产,借熟人做担保用。

徐惠明伸手要审批资料,韩副总愣住了,问“什么资料”?

“总经理签字和公司盖章资料呀”。徐惠明不紧不慢地答道。

徐惠明接着道:“韩副总你忙,我去总经理室要资料”?

这事没有经过茅总同意,是私底下做的事,怎么可能让茅总知道呢?

韩子崴急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韩子崴耿耿于怀。徐惠明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感觉这双眼睛像是茅老头在盯着自己般。

拿着笔,靠在座椅上旋转着,“小兔崽子,在摆我谱呢!哪天,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韩子崴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早已策划好陷阱。对付徐惠明,如同三个指头捏田螺。徐惠明属于底层级的,不用费很大劲。而金大敏这样的,属于高层级的。要想治理他,得周全一下,谋划好得设局。

韩就让当时还是管理员的柳朝龙,偷偷地做了这事,柳朝龙不敢不从,背着经理做了,韩副总甚为满意。

他算是韩副总的人了,是要提拔的人选。

韩副总在合同上做点手脚,招呼柳朝龙按照合同操作即可。

这份合同,金副总必定会被牵扯进纷纷扰扰的是非中,脱不了干系,使他在绿宝石集团没有立足之地。

同时,又把谷棽棽整了,一举两得。

韩子崴许诺柳朝龙,“事情办好了,接任集团公司副总的位置”。

当时,柳朝龙被冲昏了头脑,就按照韩副总的要求,心知肚明。

“这是他指使我干的,我是下属,我没有选择,我是无辜的。”

他不由自主的喊出声来,“他是主谋,是罪魁祸首,是罪魁祸首-------”。同屋的那两人,被他的自言自语吓了一跳,“不是哑巴呀”。

“谁是哑巴?我是无辜的”。柳朝龙瞪着眼,挥舞着手臂。

蹲在墙角的那矮个对着高个说,“进来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没有一个人承认,都嘴硬,过几天就软了”。

高个顺势答道“就是”。

这几天,他咬住牙不吐露半个字,心里在反反复复的挣扎、煎熬、琢磨。

如果把责任推给英子,他良心上又过不去。

这女人太好了,也是被自己带坏的。

她本来很无辜,心底善良,对他的好,无法用语言比喻的。

此时的柳朝龙,还不知道梁英子已经怀上了自己的种。

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把责任全部往自己身上揽,一个人去面对残酷的现实。

如果自己去承担?自己又如何面对家人,面对自己的孩子呢?

老婆已经来过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老婆还一个劲地鼓励他,“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受冤枉了。”柳朝龙在老婆面前,没有强烈的抗拒。

只是要求老婆带好孩子,悄悄告诉老婆,在家,里屋的房间门缝里,他私藏了一点钱,让她晚上,等孩子睡着的时候,取出来,转移到娘家去,没钱的时候可以急用。

他藏了足有三十万,没人知道。

老婆很惊讶,老公还有这一手。

她思索着,这两年,老公调到外地工作,钱多了。

但人变了,浑身的烟味。

两个月回来一次,有时公粮也不交了,倒头就睡。

自己疼爱老公,想必,老公在外辛苦,一定是累的,要体谅老公,偶尔不交公粮就不交吧。

可是,后来,越来越不像话了,什么小别胜新婚呀。

回来高档礼品拿回来不少,家里都放不下,夫妻的感情,似乎出现了裂痕,女人的第六感觉是很准的。

柳朝龙藏私房钱,平时工资都是打入邵采儿卡里的,他哪来那么多钱?除了藏在门缝里的三十万,其它地方还有没有?

要不是他被抓起来,门缝里的钱他一定会瞒着她。

那么多钱是哪来的?

下次,再去拘留所一定要问个明白。

几天来,柳朝龙昼思夜想,反复在罪与非罪之间揣摩、权衡。

这样费心的盘算,眼睛会没有血丝吗?

再说,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钱,都是一笔糊涂账,英子也不一定清楚。但是,华东分公司去年年底,跟英子的宏达顺公司签订的合同标的清清楚楚,工程款一亿三千万元人民币。

这些钱除了质保金在账上,用在项目上多少呢?

还有那部分,难道都被自己化了?吃吃喝喝能化多少?

给过韩副总几笔他记得清楚,韩副总去澳门三次,每次给他三十万做赌资,输了精光。

还有两次,是韩副总向自己借了五十万,共一百万,没借条,没凭据的。

两个人的事,说不清楚了,估计韩副总也不会还了。

如果他不承认,全都赖在我头上,都得我吃进,其他用在夜总会都是小钱。

关在这里,韩副总不会不知道,他也没有来看看我。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几千万没了。

这个罪够判十年八年的,汗珠都从脖子上渗出来了。

他怪罪起梁英子来了,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呢?

她为何不阻止我,还不断怂恿自己,不断给钱,让自己陷落泥坑。

古人云:“女人是祸水”呀,她就是祸水。

全部揽下来,其罪更重,在牢里呆的时间会更久。

梁英子在外面,她会等自己吗?

这么漂亮的女人,她能耐得住寂寞?

没准熬不住了,嫁其他男人。

她在外面快活,自己在牢里为她受罪,值得吗?

柳朝龙思来想去,还有侥幸的念头,必竟他是念过书的人,大学课文里有法律法规的课。

作为选修课,学的时候不是很认真,还是学了一点。

他认为自己只是赌博,在澳门赌博是合法的,他有什么罪呢?

赌资是借的,只是赌输了,有什么罪?

警方没有一个说法,到底是什么罪?

警方也没有准确的说法呀。

警方提审他的时候,他问过,“我犯了什么罪”?警方人员反问他,“你犯了什么罪,自己不知道”?

奇了怪了,他们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想套路我?

还有让自己定罪的呀。

想到这里,他反而有底了。

梁英子从澳门回来,就忙着到处咨询法律法规。

通过政府部门工作的朋友那里,打听到柳朝龙羁押的拘留所。

并为柳朝龙聘请律师的名义,去拘留所探望柳朝龙,给他带了许多更换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请律师?

这时候,柳朝龙才感到了温暖。

他点点头,要请最好的律师。

望着眼前,目光呆滞的男人,英子一阵心酸,强忍着泪流。

当初,英姿飒爽的他,如今蓬头垢面,目光呆滞,不能同日而语。

她努力控制住波涛汹涌的心潮,搜索着能让面前男人鼓舞的话题。

英子羞涩地告诉柳朝龙,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就见柳朝龙迷茫的眼神里,透射出光芒,很短暂,一闪而过。

要是在往日里,这男人不会这么憋屈,一把抱着她,不知要亲她多少回呢。

英子告诉他的目的,是希望他好好活着,配合警方,争取早日出来。柳朝龙听到这里,内心又惊喜又懊恼,喜忧参半。

惊喜的是,这么久了,英子终于怀上。

英子一直想要个孩子,男孩子。这下如愿了。

懊恼的是自己深陷囹圄,孩子的爹是个囚犯。

他狡黠的眼神,想试探一下英子的反应,“英子,你还是打掉孩子,趁年轻,嫁人吧”。

他不说,英子欣喜地摸着肚子,经他这么一说,英子“哇-”地像开了闸般地,眼泪鼻涕奔涌而出。

隔着窗,指着柳朝龙骂:“你不是人,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人,我就是死,也不会嫁人的,我要等你出来!”

“呜-呜-”地哭开了。

搅得柳朝龙心慌意乱,双手抓住铁栏杆,脑袋往铁杆上“碰-碰-”的撞,额头鼓起包。

突如其来的举动,站在边上的看守为此一惊,忙上前加以制止。

英子也顾不上矜持了,“我要孩子,我不嫁人,我要等着你回来”。

英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英子说的是真话。

她爱柳朝龙,那是真真切切的,不是说说的,崇拜他已经到了忘我的程度。

崇拜他的睿智,崇拜他的天赋,崇拜他,给她带来了自己人生的价值。

有人劝过她,说,“跟着那个姓柳的,不会有好结果,你年轻漂亮,他只是跟你玩玩的,等你老了,他还会要你吗”?

英子不想听,直接打断了朋友的话,“我乐意”。

说完,还仰起脖子,得瑟的样子。

她没想过未来,只是感到,有柳朝龙在身边就一个字“踏实”。

当天夜晚,柳朝龙翻来覆去的回忆白天的事。

英子怀上了自己的孩子,他心头涌出一阵苦涩,这个女人有多傻,有多可爱,真是傻的可爱呀。

他又推翻了原来的推演情节,必须极力保全英子的一切。

他在酝酿另一种可能,他摘下眼镜,用被褥擦拭一下镜片, 又戴上。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咕噜-”地拌着泪,不停地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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