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下情（1/1）
“小璇，你的领奖答谢词是事先准备过的吗？还提到我的名字。”陆羽瑶瘫在沙发上，一边毫无仪态地刷着手机一边问楚璇，楚璇的小狗乐乐躺在她的腿上打着瞌睡。
楚璇懒洋洋地回答：“怎么可能？我压根没有想到能得奖。“
陆羽瑶直起身，将手机递到楚璇面前，得意地说：“这段领奖cut我看了好多次，还在朋友圈和几个群里转发了呢。”
陆羽瑶是楚璇最好的朋友，自她五年级转学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一直是同校，期间还做了六年的同桌。她俩倒也没有刻意要考同校，缘分使然，可能命运的枷锁暂时不想把俩人松绑，兜兜转转总又被凑到一起。
陆羽瑶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大学期间就开始经营社交账号，还未毕业就已经是一个拥有数十万粉丝的小网红了。毕业以后，她的同学工作的工作，读研的读研，而她却选择全职继续做自己的社交账号。朝九晚五仿佛是所有父母眼中最规范的人生行为准则，而她这种脱离规则的行径在她爸眼里纯纯属于离经叛道，所以在家里长期不受待见。自她签了公司以后，她又开始尝试直播带货的工作，时不时地要播到半夜，再处理其他工作，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更是让她爸爸一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要把她逐出家门。陆羽瑶自己也十分无奈，网红、博主或是主播虽然新兴，也是一份正当的职业，再说，她也算是专业对口——她将自己当作商品营销得很不错啊。在家当过街老鼠滋味不好受，最近她只要休息就躲去楚璇公司或是她家，尽量中午饭蹭到下午茶再蹭到晚饭。
“我妈还责怪我呢，说我怎么不提一提外婆和舅舅，怎么不在领奖台上祝他们身体健康。”楚璇翻着新剧本低声说。
陆羽瑶轻笑了声，玩笑道：“原本我觉得你最有可能得的应该是诺贝尔奖，毕竟你一直在走这个……生物……工程……之类的科学家道路。谁想到……”
楚璇用剧本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说：“如果我将来得了诺贝尔奖，我一定带你出席，还要再致谢你。不过，诺贝尔奖太遥远了，这次权当先付点定金给你。”
“不过，以我美妆时尚博主的眼光来看，你颁奖典礼穿的这是什么啊？感觉……非常土……”陆羽瑶盯着手机屏幕皱眉道。
楚璇丢下剧本，往沙发背上一靠，捂着脸说：“我一个新人又没有赞助，想着反正也只是走个过场，何必花这个冤枉钱借衣服呢，就……就把去年表哥婚礼当伴娘的那件小礼服……”
陆羽瑶将手机屏幕放大，失笑道：“怪不得营销号给女明星红毯礼服做的品牌标识图都没有你。”
楚璇欲哭无泪道：“我不配行了吧……你不知道，我走红毯的时候，都没人要拍我。跟我们戏的主角合影以后，记者还叫我走开。”
“好惨……”
楚璇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说：“拿奖以后那个拍照的场地灯光太惨白，现场生图出来就是一个深粉红色脱了妆的惨白女鬼。我又没有工作室给我去沟通p图，结果放出来全是这种惨不忍睹的照片。”
陆羽瑶听她说完立刻在手机上搜出了这组图片，笑着说：“你形容的好确切。”她又欣赏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取笑了楚璇好一会儿，说，“幸好你毕业典礼结束了，不然校长一定会在学校大搞宣传，什么演讲、访谈全部来一遍，你非得累死不可。”
“校长到现在还未必知道这件事呢，就算有人告诉他了，搞不好他正发懵呢，毕竟我们学校又没有表演系。”
陆羽瑶划着手机屏幕，读出一则新闻：“首次触电的新人楚璇本色出演，以黑马之姿斩获新人奖。”
“我还真的是凭直觉瞎演的，会得奖也是因为我们项目演员和团队都很厉害，一群王者带着我一个青铜，跟对团队躺赢。”
“我觉得你演得不错，你肯定有天分。要让我演，我再本色也演不出你的学生气。你不是童星出道吗？“陆羽瑶边说着边给狗狗喂了一个骨头小饼干。
楚璇嗔道：“你真的看过我小时候拍的戏吗？”
“当然，我可是看你的戏长大的。那个校园剧《了不起的二班》，我小时候可爱看了，虽然我想不起来你演了哪个角色。”
“那哪是校园剧？分明儿童剧，就是客串了一个小反派。”
“除了这个，你还演过什么？”
楚璇托腮略思索了一下，说：“学龄前演过一个女歌手的童年，在田里赶鸭子差点掉河里。有配唱过好些电影的插曲，还拍过一些广告。”她边去抢陆羽瑶的手机边说：“你快别搜了，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网上没有资源。”
陆羽瑶说：“你爸妈不都是知识分子吗？怎么会让你去拍戏的？我还以为你从小就立志要当科学家的。”楚璇出生于非常典型的书香门第，父母都是大学老师，父亲是中文系的老师，母亲早年教书，后来转做学校的行政工作。
楚璇瞥了一眼自己的房门，低声说：“当老师并不能阻止她当星妈的梦想。她从小就送我学钢琴，学唱歌，又凭借姑姑的资源让我拍广告拍戏，一心想让我当女明星。你不知道，这几天她有多开心，星妈的梦想死灰复燃了。”
“后来‘星途’怎么又中断了呢？”
“我妈送我去学跳芭蕾，老师说我骨架大，将来会长得又高又壮，而且肢体非常不协调，跳不了芭蕾。我妈听到高壮两个字，当星妈的所有幻想就此破灭了。”
陆羽瑶笑得前仰后合地说：“这老师过分了，body shame伤害幼小心灵。不过哦，我强烈建议你们团队上豆瓣把你小时候拍的剧的条目一个个建起来，完善你的从艺经历。”
“刚才签约，哪有什么团队啊？你看，剧本都是自己看自己挑。”楚璇扬扬手里的剧本说。
“已经签约了？那你留学先不去了吗？”陆羽瑶问。
楚璇点点头说：“嗯，只好先跟学校申请，看看能不能把offer延期了。”
“是要签给你表姐的公司吗？”
楚璇点头说：“嗯，她来劝了我好几次，机遇难得，让我考虑尝试一下这个行业的工作。其实我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说实话，我自己确实有兴趣，签给表姐公司，合同的自由度灵活度也大，选择工作也会充分考虑我的意见。留学念书以后还是可以再去，只要我的英文不要退化得太厉害。”
房门被轻轻敲了敲，随即楚璇的妈妈开门走了进来。她端了一杯咖啡和一碟水果，放到陆羽瑶面前的小桌上，笑眯眯地说：”羽瑶，晚上在我们家吃晚饭啊。“
陆羽瑶也笑着回应说：”谢谢阿姨啊。不好意思又在你家蹭饭了。“
”没事没事。“她回应了陆羽瑶，又转头对楚璇说，”我要出去一趟。你招待羽瑶啊。”
楚璇点头，也不多问她。待她出去以后，陆羽瑶随口问：“今天周末阿姨也要上班吗？”
“不是，她去给大舅舅家盯装修。“
陆羽瑶不解道：”他们自己不在本地吗？让你妈盯。”
楚璇撇了撇嘴角说：“他们工程一开始就去外地女儿家住了，让我妈天天抽空去盯进度。不过我妈挺心甘情愿的，完全不抱怨。”
陆羽瑶缓缓点头，她拿起楚璇面前的剧本翻了翻，问：“这是什么戏？别又是主旋律片吧？”
“不是，商业片。几个片约里面只有这部有完整剧本的，你看看，挺有意思的。”
“《绿茶攻略》？这是什么片名？听上去很无聊。”
“不是字面意思。”
陆羽瑶一边看剧本一边惊叹，“现在有这么……前卫的剧吗？绿茶当女主？”
“绿茶当然是反面教材。”
“找你演哪个？傻白甜女主吗？”
“我演绿茶小姐。”
“绿茶？！”陆羽瑶惊讶地说，“你知道什么是绿茶吗？”她的声音太大，惊得小狗狗乐乐睁了一下眼睛，歪头看了陆羽瑶一眼，表情很不满意。
“要的就是反差萌。”楚璇点了点狗狗的额头说。
陆羽瑶笑说：“要不要给你搜集点绿茶素材？”
楚璇挑眉：“你去哪里搜集？”
陆羽瑶一字一顿地说：“无处不在。”她端起咖啡来喝了一大口说，“你平时不关注罢了，绿茶的故事超多的。”
“好啊好啊。”楚璇笑着说。
陆羽瑶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杯子说：“小璇，你突然去做女明星了，徐维文怎么想？”
楚璇听闻此言呆了一呆，接着又淡然一笑道：“他没什么意见，相比一年前知道我要去留学，闹到冷战两个月那会儿，现在的选择几乎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楚璇的男朋友徐维文比她大一岁，在一起也有两三年了。其实甫一进大学楚璇就与他相识了，彼时他在念新闻系。楚璇自小声音甜美，口条清晰流利，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学校广播台播音员，上了大学也立刻加入到广播台社团，徐维文刚好是大学广播台台长，两人因此相识，以师兄妹的关系相处了几年日久生情继而相恋。
陆羽瑶说：“其实留学也没什么可生气的，大不了两个人一起去，他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楚璇说：“他爸妈费了多大力气才帮他进的电视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也不愿意让他离家很远。”
徐维文父母都是公务员，他研究生期间就在本地电视台实习，毕业以后没有回老家，而是获得了正式编制进入了电视台工作。徐维文不是本地人，楚璇和他交往的时候，会常常带他去自己平时喜欢的咖啡店，也会一同去博物馆美术馆看展，电影节只要能抢到票的一律不会落下。徐维文一直是个文艺爱好者，只是小时候生活的城市并没有这样的氛围，来到这个城市念大学以后，也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得其门。和楚璇认识之后，她无意中为他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徐维文觉得，原来他俩的喜好是如此相似，她读的书，她喜欢的电影和音乐，甚至是她爱喝的咖啡，都成了他的最爱。找到了对的方向，获得了更多的养分，他甚至觉得他的学术水准也因此上了一个台阶。
对楚璇来说，除去外型上的因素，徐维文最吸引人的是他的阳光向上，充满梦想。她最爱他的这种热情，在艺术方面他或许不如自己涉猎广泛，那也只是因为从小缺乏环境，这并不影响他的艺术品位日益增长。在楚璇的眼里，他自信又热情，乐于接受和学习新的事物，这都让他能够坦然又积极地面对一切挑战。
徐维文是在毕业之时得知了楚璇想要留学海外读博的打算。他初入职场，角色转换，正在适应新的环境和人际关系，再加上刚开始租屋独居的生活，工作和生活千头万绪、忙碌纷繁，精神上又处于最缺乏安全感战战兢兢的时刻，原来稳定圆满的感情眼看将要面临异地的考验，这让他十分迷茫。起初他只是表现得闷闷不乐，伴随着生活和工作中涌来的压力和不安，他终于按耐不住明确对楚璇的决定表达了不满。楚璇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强烈，她愿意好好解释并且表达对这段感情的决心，但因为他太生气了，始终不愿面对和回复，就这样，两人冷战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大学校园时期的爱情纯粹简单，也没有机会经历这样的考验，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危机，两人都没有过多思考，也有些不知所措，于是便都默认了冷处理的状态。再然后，楚璇就去拍戏了。
陆羽瑶说：“现在有比异地恋好多少吗？你目前的状况肯定是要地下恋的呀。”
“幸好现在还没有媒体关注我这个十八线小演员，我也不需要马上面对这样的问题。”楚璇无奈地说。
“他工作忙吗？”
“嗯，毕竟是头两年工作。自从电影宣传期开始以后我俩都特别忙，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陆羽瑶叹了一口气，像抱小婴儿一样将狗狗搂进自己怀里，轻轻抚弄着他的下巴。她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想对楚璇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