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1/1）

苏时雨坐在公交站的等候位上，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她高跟鞋是小羊皮的，现在前端被磨蹭掉了一块，别说有多心疼了。

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双布鞋，城市里这副穿着的人并不多，苏时雨抬起头看到那张脸既意外，又觉得意料之中。

“那个早上的事谢谢啊。”当时情况紧急，苏时雨没来得及跟他好好道谢，在这里重逢也是一种缘分。

林味不可察觉地轻皱了下眉头，他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

他这副模样苏时雨已经见怪不怪了，懒得再搭话，无趣地晃动手中的那瓶雪碧，室外温度高，已经不复白阮拿给她时的冰凉。

她要乘坐的那辆公交车此刻刚好驶来，稳当地停在站台前。

苏时雨起身，林味先她一步上了车。

她眨眨眼，瞬间了然，这辆公交车的目的地是五名山，而山上有一座寺庙，他这个和尚回庙里再正常不过了。

这辆公交车的乘客意外有些多，谈不上挤，但空位几乎没有，车上坐满了人，只留下车厢最后一排的两个空位。

苏时雨看到了，她前面的那个和尚自然也看见了。

她提着包跟着他往里走。

这辆公交车最后一排是那种两两相对的座位，四个人在一角。苏时雨对面坐的是一对母子，小男孩年纪不大。

苏时雨拿出包里的平板，在腿上支起，开始处理工作，余光瞥到坐在靠窗那人手里的东西，有些好奇。

从刚刚见到他时，他的双手就捧着一个报纸团成的小球，不知道里面包着什么，但看他这副小心的模样，是什么珍贵的贡品也说不定。

转念，书越已经把新方案发到她的邮箱里了。苏时雨大致从头到尾浏览一遍，说实话，要拿这个东西去打动林孝健并不容易。

“书越，新方案我已经看了，虽然有些潦草，但我觉得创意的框架已经能看出来了……阮阮已经帮我打探过了，这个林董确实有软肋，就是他儿子突然想不开，放弃家产上山了。”

苏时雨想到自己现在为了一个合作项目又要马不停蹄地往山上跑，越想越来气，“你知道他儿子去干嘛了吗？去修行了，搞什么鬼，参加变形计嘛真的是，我看就是个过惯了清闲日子，自讨没趣的富二代，不知人间疾苦……”

她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待到心里好受些，挂断电话，苏时雨发现整个车厢异常安静，目光所及处的人都看着自己。

……

坐在她对面的小男孩一直盯着她腿边放着的雪碧，苏时雨借此道歉：“不好意思啊，姐姐是不是吵到你了？”

小男孩盯着她的雪碧不说话。

苏时雨递过去，“给。”

小朋友兴奋地接过开始晃起雪碧，母亲在一旁道谢。

苏时雨只是笑笑说没事，转过脸，她身旁的男人侧着头，好像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下颌线硬朗流畅，她收回目光重新修改方案。

“咔”。

格外清脆一声。

小男孩扳动了易拉罐的拉环，气泡冲出，满天飞起。

苏时雨弯腰下意识护住自己胸前的电脑，胳膊肘戳中旁边的人，一声闷哼。

慌乱中，不知什么东西撒了一地，悉悉索索。

待到动静平息，苏时雨抬起头 。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母亲连忙道歉。

“没事。”

“让一让。”林味冷声道。

他手上的报纸消失不见，苏时雨看到满地的种子，意识到应该是自己刚刚弄撒的，表情尴尬，她坐在外侧，连忙起身弯腰想要帮忙。

“别动！”

苏时雨顿住，一时间不知所措。

车厢内一片狼藉。

下车后，林味走得很急。

苏时雨小跑两步才追上林味，一脸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林味依旧快步往前走，十分冷漠：“没事。”

“那些种子多少钱？我陪你。”

“不用。”林味脚步不止，不欲与她有交谈。

苏时雨冲上前拦住他。

“真的不用。”林味无奈地望着面前的女人，似是不解。

苏时雨握着一个拳头，抬起手，朝林味怀里的报纸扬了扬。

林味下意识后退，从今天早上遇到这个女人开始就没遇到好事。

苏时雨摊开手掌心。

林味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愣了几秒，视线从种子移到她的手上。

这女人全身上下似乎都要用着细闪的小玩意儿做点缀，不嫌繁琐，可唯独这双手意外到白净，不加任何点缀，指甲饱满红润。

她朝林味扬起笑容。

苏时雨的眼型偏圆，虽然化妆时有意将眼线上调，看似妩媚，但遮盖不住她长了一双杏眼，很适合笑，眉眼弯弯时格外灵动。

林味垂眸不与她有接触接过那些种子，点点头，不发一言，转身继续朝山上走。

五名山的公交站牌落在他们俩身后。

这是苏时雨第一次来五名山，并不认识路，望向前方的背影，徇着林味的行迹走了。

五名山这一带人烟罕至，山上流下的泉水细流涓涓，树木蓊郁，偶尔可见咖啡树已经长出红果，整座大山生机勃勃。

苏时雨穿着高跟鞋爬山，举步维艰，早知道要爬这么高的山，就应该换一双鞋，将近八厘米的高跟鞋现在多走一步都是煎熬。

反观前面的男人，健步如飞，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大。

苏时雨心中着急，一时不察，没注意脚下的一个小石子，踩中，往旁一崴，鞋跟居然应声断了。

走在前方的林味听到动静，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苏时雨脱下鞋子，捧起端详几秒，她这双小羊皮彻底废了，抬头看到不远处有一座平台，平台上有一棵高大的许愿树，郁郁葱葱，上面挂满平常往来香客的许愿带。

她拎起鞋子，光脚走去。

苏时雨坐在树前的巨石上，仰头，微风轻拂，许愿树上的红色许愿带随风摇曳，看着一张张飘带，写着顺利毕业；希望老婆顺利生下宝宝，我们一家幸福快乐；希望外婆可以健康痊愈等等。

这么多也不知道菩萨忙不忙得过来，看不看得完……

她心里槽归槽，但苏时雨手上动作还是意外诚实，拿起一旁提供的红飘带和笔，洋洋洒洒写上一行字。

苏时雨将自己的愿望挂上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清风拂面，畅快许多。

她这人向来乐观，自我调节能力迅速。

待苏时雨再睁开眼睛，林味站在她的面前。

她被吓一跳，这人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味将手中的布鞋放下，苏时雨看了一眼那粗布鞋，又注意他脚上的白袜已经沾上灰尘。

难怪走来时没有声响。

他什么话都未说，将布鞋放下，转身离去。

“谢谢……”

苏时雨看了看布鞋，又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穿上这双对她而言过大的鞋子，打算重新上路，注视前方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感叹。

虽然这人面冷话少，但却格外心善。

她再次双手合十，我佛慈悲啊，让她遇到个这么好心的出家人。

在寺庙庭院中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苏时雨差点要哭了出来，纯粹喜极而泣。她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踩着布鞋走进来。

林健不断叹气，一脸郁结，恹恹地坐在蒲团上。

“林董，我是上午说好要给您方案的苏时雨。”苏时雨一屁股坐在林孝健面前的蒲团，打开包包翻找，拿出平板，双手奉上，“林董，我这个方案讲的是追本溯源，一颗咖啡豆，是怎么从咖啡树上到了咖啡厅的，我们可以绑定，一年做五十条……”

“算了吧，就不该来！”林孝健突然打断。

苏时雨微懵，讷讷道:“我这不都来了吗？”

“我没说你，我在说我。”

“您是遇到啥坎儿了？”

“我儿子就是我人生最大的坎儿。”

他那儿子的确叛逆，不识好歹，苏时雨心里赞同，但面上不显，“只要努力，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办法总比困难多。”

儿子要出家，做老子的能不急吗。

“有时候吧，越努力越失败。”

此刻，林孝健就宛如一个普通父亲，不像是一位市值几十亿的老板。

苏时雨安慰：“努力不一定会成功，但不努力就一定会失败啊，您要不再试试，说不定时候未到呢。”

像是在说他儿子的事，也是在说自己。

“没用的，啥招都试过了。我现在真的没力气再看任何方案了，创造出来的机会，把握不住也是浪费。”

“林董……”

他无力地挥挥手，“一切都不重要了。”

苏时雨欲言又止，看样子今天是没法谈了，最终起身向林孝健告别。

林孝健又悠悠叹起气，注意到将要走出门外女人脚上的布鞋，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天色渐晚，苏时雨今日只得先下山，不说四肢酸痛，合作谈不成，心情同样低迷，没注意到天上的云层渐渐低垂。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淋了下来。

“操。”苏时雨没忍住，低骂。

白日里晴空万里，她压根就没想过带伞，苏时雨无语凝噎，佝偻着腰，尽量护住自己的包包。

雨势并不见小。

四处张望，她发现不远处农地里盖着的塑料膜，天不亡她。

苏时雨蹲在一旁，努力将地里的塑料薄膜扒下来，刚见效，纤细的手腕被一只大手抓住，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