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流徙香港(1/1)
两个多月后,日军进攻了卢沟桥,全国抗日战争的序幕就此拉开。沪江大学的爱国学生们也纷纷举行游行示威的活动,学校里正常的教学秩序也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莫少秋在中文系组织了“抗日爱国小组”,专为上海大众报社提供一些抗日专题的报道,而凌枫也参与了其中。
“师兄,现在时局太乱了,学校都已经停课两周了,你看很多同学都纷纷离校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凌枫急切地问道。
莫少秋却镇定地说:“凌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会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看现在的情形,估计课是上不了了,这样,我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报社的稿我们继续写,能写多久就写多久。”
“好的,师兄,那我都听你的。”
正在此时,天上来了数十架飞机,它们扬着头,翘着尾,一架接一架地,“轰轰轰”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上空。
突然听到有人大喊道:“不好啦,小日本的飞机来了,要轰炸啦!大家快躲起来!躲起来!”
“什么?快躲起来!师兄,快!”
在慌乱之下,凌枫硬拽着莫少秋跑向学校的防空洞,瞬间天空上洒下了几十个炸弹,像雨点似的,地上的房屋、建筑物立刻被炸坏了,烟土都被炸出了几十米,地上布满了呼喊声,手无足策的人们都四处逃窜着。
这就是1937年8月13日著名的“淞沪会战”,当天日舰重炮向上海闸北轰击,日海军陆战队一部,由天通庵及横浜路方面,越过淞沪路冲入宝山路,向驻西宝兴路附近的国民保安队射击,“八·一三”淞沪抗战由此开始。
这既是中日双方在抗日战争中的第一场大型会战,也是整个中日战争中进行的规模最大、战斗最惨烈的一场战役。当时,中日双方共有约100万军队投入战斗,战役本身持续了三个多月,日军投入了8个师团和2个旅团一共20万余人,而中国军队投入最精锐的中央教导总队及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及148个师和62个旅一共80余万人,后来经统计死伤了30万人。
日军轰炸后的上海浓烟滚滚,中国军民浴血苦战,粉碎了当时日本提出的“三个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计划,并且争取了时间,从上海等地迁出大批厂矿机器及战略物资,为今后坚持长期抗战起了重大作用。
躲过了敌人的轰炸,莫少秋和凌枫也深知无法再继续待在学校里学习了,于是,他们连同中文系的其他几位同学,搬到了闸北路的一个小弄堂里。
得知上海进入了紧张的战局,凌家几经周折才经过凌冠宇的战友找到了凌枫,并且准备将他接回香山县。凌枫在无奈之下,只能跟莫少秋和其他同学告别。
“师兄,对不起啊,我不能留在上海跟你们继续战斗了,不过你放心,无论在哪里,我保家卫国的心是不会变的。”凌枫神色凝重地说道。
莫少秋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握紧了凌枫的手说:“凌枫,你是一个爱国的好青年,也很有才华,只可惜我们生不逢时,无法‘以文兴国’,以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坚持继续写作,为我们老百姓发声,为我们的国家发声。”
“师兄,我答应你,这一生,我都不会放弃写作的,我回到广东后,也去组织爱国之士,以文兴国,把我们的文化弘扬出去。”
“好,你好好保重。”
“师兄保重,同学们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在凌冠宇的安排之下,凌枫经海路回到了香山县,求学生涯只能暂告一段落。但是在上海短短半年的求学生涯让他念念不忘,莫少秋那句“以文兴国”的嘱咐,依然不断地在他耳边响起,他心中那股想要闯荡四方的劲实在按捺不住了。
高月似乎看出了端倪,便寻机试探凌枫的心意:“小枫,你回家也有一个多月了,怎么看你整天闷闷不乐啊?”
凌枫垂头丧气地说:“大娘,我心里憋屈得很,心里难受着呢。”
“噢?为了什么事啊?跟大娘说说?”高月温柔地说道。
凌枫迟疑了一会,说道:“大娘,你说我好不容易才考上个大学,但是却偏偏遇到了打仗,而且我又是一介书生,不能像爷爷和三叔那样上战场,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整天窝在家里,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啊!”
高月听后笑了笑说:“傻孩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怎么会没用呢?你看,你是凌家唯一的大学生,虽然因为打仗被迫辍学了,但是这也改变不了你有学识有才华的现实啊!而且,读书不一定要在学校里读,只要你肯学,到哪里都可以念书学习。”
凌枫以前只知道高月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她比亲生母亲陈洁芳要精明得多,但是却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番发人深思的话来,着实让他刮目相看,便接着说:“大娘,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大部分的学校都停课了,现在爹娘连门都不肯让我出去,我到哪里学习去啊?”
这时,高月思索了一下,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小枫,你愿意去香港吗?”
“香港?”凌枫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对,香港!现在小日本还没有对香港发难,我表姐夫是剧团的人,你可以去投奔他!”
“好啊,大娘,我愿意去,只要能继续学习,我去哪里都愿意。可是,我爹娘能同意吗?”凌枫又惊又喜。
“你爹娘那边,我去说,我一定尽快把你送到香港去。”
“那太好了,谢谢大娘。”
高月随即把将凌枫送往香港学习的主意告诉了凌景松和陈洁芳,果然遭到了他们强烈的反对。
“什么?把小枫送到香港去?我坚决不同意,这好不容易才从上海捡了一条命回来,现在又让他去送死,这是万万不可啊!”陈洁芳急得连连跺脚。
凌景松也叹了一口气说:“大嫂,我知道你对小枫好,但是,现在时局真的变化莫测啊,还是在家里最安全,就别折腾了吧。”
高月刚想开口解释,凌枫就忍不住了,大声地说:“爹,娘,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会懂得照顾自己的,而且我一个大好青年,你们总不能让我在家里当废人吧?再说了,香港现在又不打仗!”
此时,凌少华却表示了中立的态度:“二弟,弟妹,小枫也说得有道理,香港离香山不远,而且有高月的表姐夫照应着,应该不会出问题的。小枫,不过你可要改一改你冲动的性格,以后出门在外,凡事都要冷静处理。”
陈洁芳见凌少华居然也同意了高月的提议,便酸溜溜地说了一句:“大哥,凌枫又不是你们的亲生骨肉,你们当然无所谓了......”
“洁芳,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凌景松立刻打断了她的话。
这时,林素素闻声走了进来,她虽然已经六十几岁的高龄,并且平时也不怎么过问家里的琐事了,今天却也忍不住过来表个态。
“你们吵什么呢?”林素素缓缓坐了下来,说道。
高月连忙上前去搀扶了一下,说:“娘,我们在讨论凌枫去香港学习的事。”
“去香港?那离家得多远啊!”林素素皱了皱眉头。
虽然凌枫不是她的嫡出孙子,但是她平日里也对他宠爱有加,毕竟凌少华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正牌儿子,以后的传宗接代、继承家产还都得靠他呢!
“大奶奶,我不想整天窝在家里当废人,你孙子才19岁,正是大好年华,不出去闯荡一下,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凌枫跑到林素素跟前撒起娇来。
林素素见状,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就你主意多,在家千日好,我看你是需要到外面吃吃苦头了。”
“大奶奶,我不怕吃苦,爷爷和三叔还在前线抗日呢,我不能上战场也就算了,总不能就此浪费青春吧?我保证,如果我能去香港的话,一定好好学习,以后为凌家争一口气。”
凌景松见情况不妙,便连忙说:“大娘,小枫年纪还小,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景松啊!小枫不小了,你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去参军了,而且都当爹了呢。男儿志在四方,我们凌家都是好儿郎,难得小枫那么有志气,我们作为长辈的,就应该支持他!”林素素硬气地说着。
不愧曾是凌家的大主母,林素素身上的自信和笃定,的确远胜刘慧琪、赵芷若和陈洁芳一筹,而高月跟她也有几分相似之处,难怪婆媳二人能十年如一日地相处融洽。
见林素素支持儿子远赴香港,高月心里也就淡定了许多,微笑说道:“谢谢娘的支持,景松弟,洁芳弟妹,凌枫也是我的儿子,我是不会让他去冒险的,我以性命担保,一定会尽力地保他周全,我这就修书给表姐和表姐夫,等他们安排妥当后,小枫再过去。”
陈洁芳见林素素和高月都如此坚持,而出门求学又是儿子的意愿,便只能忍痛答应了。这下可把凌枫乐坏了,他就像个许久没出远门的孩子一般,高兴地拍起手来,大伙也就瞬间被他逗笑了。
凌枫要远赴香港的消息,刘慧琪第二天才知道,因为她这几个月病得卧床不起,大家也就不敢轻易地打扰她。
在临行前,凌枫来到刘慧琪的卧房内,跟她道别,而高月的大女儿凌语嫣也一起前来看望她。
“奶奶,我是小枫,你身体好点了吗?”刘慧琪的耳朵有点背,凌枫要凑近她的耳边说话,她才能勉强听得见。
“啥?是小枫啊?奶奶老了,不中用了,听说你又要去读书了?”刘慧琪轻声说道。
“对,奶奶,我要去香港了,大娘给我安排的,你要好好注意身体啊,我下次再回来看你!”
只见刘慧琪眼泛泪光,她用发抖的右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枚金色的平安符来,缓缓地递给了凌枫:“小枫啊,这个你带着,能保平安,一定要收好了。”
凌枫接过平安符,紧紧地捏在了手心里,鼻子一酸,流下了两行热泪。
这时,在一旁的凌语嫣安抚他说:“哥,二奶奶对你真好,你放心吧,我会在家里帮你照顾她的。”
“语嫣,谢谢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奶奶。”
随后,兄妹两人离开了刘慧琪的房间,走到了花园里。
凌语嫣深呼吸了一口,微笑着对凌枫说:“哥,我真羡慕你,家里的人都喜欢你,护着你,想去念书,全家都支持你。”
凌枫也笑了笑说:“傻妹妹,全家也喜欢你啊,你如果喜欢念书的话,也可以坚持学习的。”
“我怎么能跟哥比啊?你是二爹的亲生儿子,又是爹的过继儿子,他们都对你好,我除了我娘之外,好像就没什么人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啊?大爹也很疼爱你的,只是他那个人比较木讷,不会表达。”
“不过也没关系,我知道我爹的性格,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只有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你去到香港之后,能不能抽空给我写信啊?把你学到的见到的,都跟我分享好吗?”
“当然好了,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哥哥一件事。”
“什么事呢?”
“虽然你中学毕业了,没考上大学,但是现在到处都在打仗,正好是学习的好机会,要坚持每天看书,以后也要做个有知识有文化的人。”
“好,我答应你,哥,我们一起进步,让娘放心。”
“好,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帮我照顾好爹娘。”
几天后,凌枫坐船从香山县来到了香港,落脚在“家辉声剧团”。
高月的表姐夫薛家辉曾习京剧,后来为了丰富粤剧艺术,不断地创新,致力于提高唱、念、做、打的水平,并且很喜欢培养后辈。薛家辉以文武生见长,又能反串女角、兼演红生,人称“万能老倌”,有“粤剧伶王”、“万能泰斗”的美誉。在舞台实践中,他还根据自己嗓音不够明亮的特点,吸取融会了众多艺术家的唱腔特点,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薛腔”,创立“薛派”表演艺术 。当时,他在香港创立的“家辉声剧团”也红极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