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良师益友（1/1）

确定了自己跟薛家乐订婚的事，凌枫心里踏实了许多，他们的订婚宴定在了下个月的初九，薛家上下便开始忙碌着筹备相关的宴席。而高月一行人也将在初七晚上到达香港，一同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爱情的甜蜜既让凌枫如获至宝，也让他更有动力去钻研学业。他每天待在南海先生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从起初的“命题剧本”，慢慢地变成跟南海先生共同寻找主题、创造剧本的学习模式。

南海十三郎也在跟凌枫的讨论和碰撞中，有了更多更新鲜的创作灵感，师徒二人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师傅，你觉得我们写一出苏东坡的剧如何？”凌枫提议道。

南海十三郎点了点头说：“不错，苏东坡是大文豪，他的人生也是非常精彩的，无论是爱情，还是仕途，都是相当有看点的。”

“没错，我从小就喜欢读他的诗词，我最喜欢他那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凌枫有板有眼地演说着。

南海十三郎微笑了一下，说：“妙啊，写这首词的时候，当时是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的第三个春天，他与朋友春日出游，风雨忽至，朋友深感狼狈，而他却毫不在乎，泰然处之，吟咏自若，缓步而行。这样淡定而乐观的人生态度，值得我们去学习。”

“师傅，那我就写苏东坡，爱情故事是文学创作的主题，我想写他跟第一任夫人王弗的故事，他们伉俪情深，那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更是让无数人感动不已啊！”

“是啊，人生苦短，难得一知己，苏东坡虽然一生飘零，但是却有红颜相伴左右，人生也算是圆满了。”南海十三郎突然愁苦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凌枫也看出了端倪，便问道：“师傅，看您若有所思，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故人啊？能否与我分享一二？”

只见南海十三郎轻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说道：“我与东坡先生相比，既没有他如愿获得挚爱的运气，也没有他坚强乐观的豁达，差矣，差矣！”

“此话怎讲？我很乐意听您说说人生故事，这样也可以给我的创作提供一些素材嘛。”凌枫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南海十三郎望着远方，缓缓说道：“她叫萧晓，我们在香港习医时相遇相知，她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后来她的家父突然病逝，不得不回上海，我很想把她留在我的生命里，所以我就跟她一起回了上海。”

“想不到师傅也是一个性情中人啊，那后来呢？你们在一起了吗？”

“回到上海后，我们在一起度过了短暂的一年时光，再后来，‘一二八事变’改变了我们的命运。那时，她的母亲坚决要带她去美国生活，而我又无法准时返回香港，导致荒废了学业。最后，在她母亲的坚持之下，她只能含泪跟我告别，在往后的几年里，我们都有书信的来往，互诉衷肠。起初，我在上海打打零工，后来几经辗转才回到香港，也多亏了你薛伯伯，我定期给他们供稿，慢慢地找我写剧本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才能得以生存和发展。”

“原来师傅的一生也很坎坷多波折啊，那现在呢，您跟萧晓还有联系吗？她过得如何了？”

“不知道，我已经大半年没有收到她的信了，我写了十几封信给她，却杳无音讯，我想她一定是出事了，但是现在时局那么乱，我又无法去美国找她……”南海十三郎哽咽了起来。

“师傅，您别伤心，您也说了，现在的时局那么乱，说不定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我想她也一定是深爱着您的。”凌枫连忙安慰说。

“爱情太虚无缥缈了，它既给了我无限的动力和灵感，也给了我无尽的思念和痛苦，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样，在我的人生里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师傅，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凌枫，你比我年轻，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还可以做出很多选择，但愿你此生能顺遂。我打算回广州看看父母，然后找机会，去一趟美国。”

“广州？师傅，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家人，他们都还好吗？”

“我的本名叫江宇桓，我的爹娘都在广州呢，只是他们为人低调，所以我也很少向朋友提起。”

“师傅，能在香港遇见您，成为您的徒弟，我受益匪浅，以后无论师傅想做什么，只要我凌枫能办到的，一定义不容辞。”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天赋异禀，虽然授学的时间短暂，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真的？多谢师傅教诲，对了，师傅，我要订婚了，下个月初九摆宴席，我想邀请师傅一起来，热闹一下。”凌枫将准备好的请柬递给了他。

“真是可喜可贺啊，凌枫，祝你们白头到老，我一定到。”

“谢谢师傅。”

凌枫从南海十三郎家里离开的时候，心里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也许是听了他曲折的爱情故事后想到了自己跟薛家乐的未来，如果以后在面临着同样的选择时，自己会为了爱情奔赴远方、宁可分隔两地也不愿放弃爱人吗？

他回到剧团里，薛家乐见他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走过来问道：“凌枫，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没事，家乐，我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凌枫的表情变得更惆怅了。

“你怎么了？今天奇奇怪怪的？”

“如果以后你爹娘坚决反对你离开香港，你还会跟我回香山吗？”凌枫本以为自己对这段感情有足够的信心，但是听了南海十三郎心酸的故事后，却反而变得彷徨起来。

“凌枫，之前我们不是在爹娘面前说好的了吗？以后你在那，我就在那，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这还是你给我的信心呢，你现在怎么反而没有信心了呢？发生什么事了？”薛家乐关切地问道。

“对，我答应过你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我没事，只是今天听师傅说了他的爱情故事，觉得有些伤感罢了。”

“南海先生？”

“对啊，听说他曾经为了爱情远赴上海，可惜最后他的女朋友去了美国，一对鸳鸯活生生被拆散了，真是可惜。”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事啊，我以前也听我哥说过他的事，他真的是个痴情种，宁愿抛下学业，也要陪在最爱的人身边，只可惜后来他们还是分开了。这几年，南海先生之所以有那么多好的作品，可以说是得益于这段爱情的滋润，也可以说是来自于这段爱情的伤害。”薛家乐叹了一口气，眯着眼睛望着远方，流露出同样的伤感。

凌枫见自己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了她，连忙说道：“都是我不好，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带给你了，我们要不说点开心的事吧，今天啊，我跟师傅讨论了一番，准备一部关于苏东坡的剧本，你也帮我出出主意？”

薛家乐回过神来，说道：“苏东坡？我只知道他是大文豪，其他的都不太清楚了。”

“苏东坡可能对于香港人来说，比较陌生，但是在国内的话，他可是家喻户晓的文学家、书法家、美食家、画家。你知道吗？他跟第一任妻子王弗的爱情故事，可感人了。”

“真的？那快说给我听听。”薛家乐瞪大了眼睛，微笑着说。

凌枫娓娓道来：“王弗是苏东坡的老师王方的女儿，听闻那时苏东坡正好在四川眉山的‘中岩书院’求学，距书院不远的‘中岩寺’下，有一座由山泉汇集而成的清池，在这里读书的苏东坡经常临池观景，惊叹之余又觉得美中不足，便对王方说：好水不能无鱼，美景亦当有美名也。于是，王方便邀请县内的名人文士及院内的学生们投笔竟题，为该池命名。在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在场的众人纷纷献上投名笺，打开之后，有的叫‘戏鱼池’、有的叫‘观鱼塘’之类的。王方看后，频频摇头，皆不如意。后来王弗知道了之后，便让丫鬟将自己写好的名字送去了给父亲。结果，王方打开一看，居然跟苏东坡写的是一样的名字，叫做‘唤鱼池’。这两人，居然心有灵犀。”

“那么巧啊？那后来呢？”

“后来，王方欣赏苏轼的才华，几经周折后，便将爱女嫁给了苏轼，成就了一桩才子与佳人的绝配。1055年，俩人喜结伉俪，‘唤鱼池’的爱情故事，也在眉州一带传为佳话。”

“好浪漫啊，凌枫，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写剧本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像苏轼和王弗一样，心有灵犀一点通。”

“家乐，我们就是苏轼和王弗啊，你看，薛伯伯也算是我的老师，而你是我老师的亲妹妹，我还因为你给我的灵感，写下了《伯虎秋香》，顺利地成为了南海先生的弟子，我们就是现代的爱情故事。”凌枫得意地说着。

虽然凌枫说得很真诚，听起来也颇有道理，但是薛家乐心里依然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不过既然两人都已经决定订婚了，那就好好走下去。

薛家乐朝他微笑了一下，说：“听起来挺有道理的，那现在你找到灵感了吗？”

“有了，那我就写他们甜蜜的爱情，写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家乐，我也很期待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这时，凌枫色眯眯地看着她。

只见薛家乐咽住话，红了脸，低下头，两手搓弄着衣角，那种软惜娇羞之情，竟难以形容。

看她如此娇美，凌枫已经全身发麻了，再这样下去，真怕自己轻薄了她，便说：“我先回去写剧本了，家乐，你现在的样子真美。”

说完，凌枫也红着脸离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薛家乐轻轻地说了一句：“讨厌！”

回到宿舍后，凌枫浑身觉得热血沸腾，便想起了苏东坡的那首《南乡子．寒玉细凝肤》，这首词写的正是洞房花烛夜的美妙：“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争如。豆蔻花梢二月初。年少即须臾。芳时偷得醉工夫，罗帐细垂银烛背，欢娱。豁得平生俊气无。”

此时，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跟薛家乐的金宵良辰了，于是便拿出笔墨，写着：“红装间相对，银烛映酒里，清歌一曲今宵有。情话说一堆，凝肤多姿岁，如星光洒满夜里，俊俏书生豁出去，怀内挽你身躯。爱莫去追，注定嫁娶，庆幸你将芳心暗许；爱莫去追，似鱼缺水，有缘挽手坚不可摧，情无悔，亦无惧，从今往后是一对，爱莫须追已诺相许，只为你心碎……”

几天后，凌枫把完整的剧本《东坡恋》写了出来，当中还穿插着同名的粤曲小调。他兴冲冲地来到了南海十三郎家里，本以为又可以跟师傅畅谈一番，可是南海十三郎却只留下了一封书信，让家中的仆人阿贵转交给他。

“什么？南海先生去美国了？怎么那么突然啊？”凌枫吃惊地看着阿贵说道。

“萧晓小姐前几天来信了，说是要结婚了，所以南海先生连夜订了去美国的船票。他说对不起你，尚未助你完成学业，不过他给你留了三本笔记，让我转交给你。”阿贵递给了凌枫一个咖啡色的纸盒。

凌枫接过书信和纸盒，坐了下来。他打开信，里面写道：“致我最爱的徒儿凌枫，为师一生，因爱而狂，尽管有所成就，但皆如浮云一般。现得知挚爱要另嫁他人，如坐针毡，夜不能寐，我只能再次为爱奔赴他乡，只求一个痛快。你极具编剧天赋，若能坚持勤学，假以时日，定能名震一方。为师归期未定，在此，我将毕生所学之记录赠于你，望你勤学苦读，早日圆梦。南海十三郎字！”

看着师傅的留言，凌枫望着窗外，长叹了一口气，便捧着装有记事本的纸盒，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