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猝死身亡(1/1)
一年后,“凌枫粤剧文化新会培训基地”落成,他和凌晨曦一同参加了当地政府举办的剪彩仪式,在活动上,他以终身名誉理事长的身份上台致辞。
看着台下一排排端坐着的领导和师生,凌枫顿时感慨万千,觉得他们就像是要出征的战士一样,激昂、坚定以及对未来充满希望,而自己则像是统领三军的将领一般,要带着他们奔赴远方,并且打一场弘扬文化的持久战。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感谢大家今天抽空来参加培训基地的开幕典礼,作为一个粤剧文化的从业者,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这个行业当中来,我倍感欣慰。在此,我要特别感谢教育局的王琪局长以及他的团队在过往一年多里所付出的努力。粤剧作为我们的中国传统文化,它的意义十分丰富,作为一种传统的艺术形式,它承载着丰富的历史文化,是广东乃至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次,它还是一种表演艺术,具有独特的美学价值,表现了人类对美的追求。我们的国家和人民经历了八年的抗日战争和四年的国内战争,尽管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但是我们万众一心,还是熬过了那段最黑暗的岁月,迎来了新中国的光明,并且我们的粤剧文化依然被保存下来了。如今,我们的国家百废待兴,大力发展经济固然重要,但是文化更是民族的命脉和精神食粮,在此,我想向大家表个态,在我的有生之年,一定会为粤剧文化的发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凌枫的一番肺腑之言,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热泪盈眶,并且让那些即将要在培训基地里学习的师生们感到热血沸腾,他们似乎看到了粤剧骄傲地走向全中国、全世界的希望。
在诸位领导发言后,剪彩仪式开始了,舞台旁的乐队也已准备就绪,响起了一阵唢呐声,锣鼓也敲出了一片吉祥,鞭炮声也随即响起,奏出了美好的希望。台上的凌枫,与其他嘉宾并排站着,手里拿着剪刀,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火红的绣球瞬间被剪落在托盘上,礼成!
在剪彩仪式后,王琪还安排了仙歌剧团的几位演员登台为大家表演,其中就有凌枫经典的剧目《帝女花》。
也许是因为现场过于热闹,室内的通风不太好,凌枫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他在凌晨曦的陪伴下便早早离场了。
在回广州的车上,他略感疲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并且做了一个奇妙的梦。
在梦里,他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位流行歌手,正在一个叫“云里香”的酒吧里唱歌,而唱的正是剧本《帝女花》里面的唱段,台下有很多听众正在给他鼓掌,其中还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朝他微笑着,他仔细一看,那女子正是苏曼……
“哥,哥,我们到家了。”凌晨曦的喊声让凌枫从梦中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拭擦了一下流到嘴角的口水。
“到了?我刚睡着了。”凌枫说。
凌晨曦笑了笑:“这两天你也累坏了吧?刚才看你睡得那么香?”
凌枫扭动了一下脖子,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是有点累,不过还好培训基地的事都已经圆满结束了,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陪我跑来跑去的。我刚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做梦?梦见什么了啊?”凌晨曦一边停车,一边好奇地问道。
“我梦到我变成歌手了,而且还在一个叫做‘云里香’的酒吧里唱歌,唱的居然是《帝女花》,而且你嫂子也在。”
“那么厉害?歌手?哥,说不定你下辈子会变成著名歌手呢?而且还是粤剧唱腔的歌手,继续传播粤剧文化。”凌晨曦俏皮地说道。
凌枫大笑了起来:“晨曦,你这想象能力还不错啊,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那我还是继续当编剧好了,我最喜欢的事还是写作。倒是你,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你得继续做我的好兄弟啊,陪我一起弘扬粤剧文化,如何?”
本来只是一个玩笑,但是凌晨曦看着凌枫疲惫而苍白的脸,心中却有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和焦虑,他想起了一年多之前,蔡明明曾在医院里对他说过的话。并且这一年多以来,凌枫出现头晕目眩的时间越来越多,尽管他已经按照医嘱去就诊和吃药,但是身体的状况却并未有好转。对此,他和苏曼都十分忧心,两人只能时刻关注着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状态。
转眼便到了1959年的秋天,仙歌剧团正在紧锣密鼓地为中秋节的专场演出做准备,在过往的数十年里,凌枫创作的剧本已经数达几百部,因此,他的剧本几乎成为了剧团的“台柱”,并且还吸引了很多地方粤剧名角的参演。
这天下午,凌枫和苏曼把儿女安顿好后,两人便一同前往了剧场,这是他们一同度过的第十八个中秋节,还计划着等演出结束后,一起去东山街市看看花灯,重温一下年轻时的浓情蜜意。
演出开场了,今天有好几部戏要上演,其中《琵琶记》、《香罗冢》、《紫钗记》、《帝女花》、《再世红梅记》是最被观众所期待的剧目。
他们夫妻俩相邻而坐,看着台上一幕又一幕的好戏,两人时而低眉交谈,时而挽手相倾。
苏曼侧脸看着满脸沧桑的凌枫,轻叹了一口气说:“凌枫,这些年你辛苦了,也变得沧桑了。”
凌枫回头看着她,温柔地说:“夫人这是嫌弃我老了吗?”
“当然不是啦,我没跟你开玩笑,凌枫,我想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地陪在我的身边,陪我把孩子养大,陪我变老。”苏曼说着便泪湿了眼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今天要如此伤感,明明是个值得高兴的日子。
凌枫认真了起来,并且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蛋:“苏曼,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像个傻孩子一样呢?我不是好好的吗?我不仅仅要这辈子陪着你,下辈子也要找到你。我爱你,苏曼,至死不渝!”
“凌枫,不知道为何,我今天心里慌得很,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很不安。”苏曼焦虑地看着他。
“不要慌,有我在呢,来,靠在我的肩上,深呼吸一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凌枫就像往常一样,每当苏曼心烦意乱的时候,他总有办法让她平静下来。
但是今天却不一样,苏曼的心里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样,让她难受极了。她的手心里直冒汗,说道:“凌枫,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们能否早一点相遇?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更长一些了,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写剧本、一起弘扬粤剧文化,可好?”
凌枫轻轻地拍着她的右肩,说道:“好,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们早点相遇。”
此时,台上的花旦正在唱着《再世红梅记》里面的片段:“画栏风摆竹横斜,如此人间清月夜。愁对萧萧庭院,叠叠层台。黄昏月已上蟾宫,夜来难续桥头梦,飘泊一身,怎分派两重痴爱?不如彩笔写新篇,也胜无聊怀旧燕,谁负此相如面目、宋玉身材?”
突然,轻拍苏曼的手停下来了,凌枫闭上了眼睛。
“凌枫,凌枫,你醒醒啊……”苏曼随即大喊,现场一片哗然,几分钟后,他便被送到了广州仁爱医院的手术室内。
凌晨曦赶到了现场,看到苏曼正在门外哭泣着,便着急地问道:“嫂子,我哥怎么样了?”
苏曼泪如雨下地说道:“还在抢救呢,晨曦,我好害怕啊,万一他……”
“不会的,我哥不会有事的,嫂子,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一定不会有事的。”凌晨曦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其实他的心里也慌乱至极。
大概过了四个多小时,蔡明明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失落地看着苏曼和凌晨曦说:“抱歉,我没能救活他,他突发性脑溢血,现在脑已死亡,你们进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苏曼顿时像失了魂一样,心痛到了极点,此刻的眼泪早已凝结成流不出的冰霜。
凌晨曦使劲地咬着嘴唇,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搀扶着苏曼,一起走进了那个冰冷的手术室内。
只见凌枫平躺在手术台上,面色苍白,手脚冰冷,他细软的脖颈歪向了一旁,嘴唇紧紧地抿着,有些发紫。
苏曼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拿起他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她凝视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泪如雨下:“凌枫,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昨天我们明明说好的,你要陪我一生一世的,你怎么就食言了呢?你这个骗子,骗子......”
此时的凌晨曦内心如刀割一般,看着即将离世的哥哥,眼泪悄声无息地划过面颊。痛,毫无阻挠的攻入心头, 心也碎了。
就这样,一代“鬼才编剧家”凌枫陨落了,因脑溢血不治身亡,终年四十二岁。
凌枫不幸去世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全国乃至整个亚洲,他曾经的戏迷无不为他感到扼腕痛惜,都纷纷在各地举行了追悼仪式。而在香山,在凌家祠堂内,老老小小更是哭成了泪人。凌少华、高月、凌景松、陈洁芳等人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得撕心裂肺,伤入骨髓。
在处理完凌枫的后事后,苏曼带着一双儿女回到了上海,苏东来心疼女儿中年丧夫,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爹,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只想好好地把韵思和俊杰养大,并且我想整理一下凌枫生前写过的所有剧本,我想为他出本书。”苏曼平静地说道。
苏东来长叹了一声,说道:“人生真的是无常啊,凌枫一生虽短,但是却比许多人活得要长。他原本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但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一代编剧宗师,令人甚是佩服。苏曼,你应该为有这样的夫君而自豪,我也为有这样的女婿而自豪,他一定会青史留名的。”
“爹,往后余生,我只能守着他的作品度过了,他写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我日后的精神食粮。爹,娘走了以后,你会常常想他吗?”苏曼问道。
苏东来望着江珊的遗照,轻笑了一声说:“当然想,日日想,夜夜想,有时食不能寝,夜不能寐啊!”
“爹,你相信生命的轮回吗?”
“生命的轮回?”
“对,在凌枫去世之前的几天,他说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家酒吧的歌手,并且好像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地方,他说有可能是下辈子的样子,还说在酒吧里见到了我。”苏曼哽咽了。
苏东来也身同感受,一股思念与悲凉在心里油然而生:“相信,我跟你娘也约好了,下辈子,她还做我的妻。”
此时,窗外的枫叶缓缓地飘落了下来,像极了思念,它们伴着秋风旋转着身体,努力地划出最美的弧线,然后轻盈地回归大地,正如凌枫的灵魂一样,回到了它来时的地方。
后来,任素名和白松清为了纪念凌枫以及他对仙歌剧团的贡献,将剧团更名为“枫名清剧团“,并且成立了“凌枫粤剧基金会”,专门为那些热爱粤剧的青年演员们提供无偿的学术援助。而凌晨曦也回到了香山,成立了“香山粤剧公社”,传承了哥哥的遗志,在当地大力发展粤剧教育事业,两年后,当选为“香山传统文化行业协会会长”。
而薛家辉、薛家乐兄妹俩在香港重聚,两人联动了沪港等地的资源,连同杜月胜,成立了亚洲最大的影视制作公司,并且还专门为粤剧文化成立了一个专属的部门,主要负责在沪港等地的文化交流及商务事宜。
多年后,南海十三郎被人从上海送回了香港,最终因病在香港街头去世,享年七十五岁。后世人提到“著名鬼才粤剧编剧家”时,往往都是想起这两位师徒,一位叫凌枫,一位叫南海十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