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实你也害怕失去我(1/1)
庭院内,银杏叶如同一把把精致的袖珍小扇在枝头摇曳生姿,几片叶子遮住相柳身上几分光景,于暖阳下显得有些萧瑟。
予看着榻上早已换了一身衣裳的相柳,粉紫色的袍子衬得他更加俊逸,只是再好的颜色也盖不住他眉眼间淡淡的忧伤。
相柳松松垮垮的半倚着在榻上,修长的指尖握着酒壶,眼神稍暗,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其实你也害怕失去我,因为我是一位神。你觉得神高高在上,但神也深入人间。”予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出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否有那个份量。
听到予的这句话,他清淡的眼底,一瞬间变得有些波澜起伏,内心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你想说什么?”相柳微微抬眸,盯着眼前的予。
“你在极寒之地,被暴风大雪挟裹,却说那是你见过最美的雪;你在奴隶场,为了生存以命相搏……”
“也为了一个人,以自己心头血喂养三十七年。”予讲到这个的时候,相柳又想起了自己在海底剜心放血,只为所念之人能够苏醒,有些无助。
“你是逍遥惯了,什么话都敢说了是吗?”相柳一双棕色的妖瞳闪着光,语气里带着一些邪肆。
“没有。”予的回答不深不浅地落在他耳朵里,成了一个谎言。
“撒谎。”相柳一把扯过站着的予,她半跌坐在他怀里,他伸出手握住予白皙细嫩的颈部,露出两颗獠牙,咬了下去,吮吸着予的血。
予看着眼前突然发狠的相柳,只任由他埋在自己的脖颈处索取,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相柳吸完血后,在她耳后轻轻轻喘着气,像一种无声的诱惑地问她“疼吗?”
他抚过被咬出两个小口子的地方,细嫩的脖子上有两个牙印有些碍眼,又施法将伤痕抹去。
“不疼。”予无辜的双眼水汪汪的,像一只红了眼睛的小鹿,却仍故作坚强地说道。
“又撒谎。”相柳抓着她的手凑到唇边,略带邪魅地说道。
他又举起另外一只手,予又怕他给自己来一下,双手忽然间护住自己的头往后一退。
相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眉眼间染上了淡淡的忧愁,又想起了在奴隶场的笼子里无力还手的时刻,只能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头。
“相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在奴隶场上救下你。皮肉之苦可以愈合,但那些疤痕会永远烙印在心里,心里的疼痛无法淡忘也无法愈合。”
予眼眶红红的,却又十分心疼他,语气里是柔软的包容。
她抬头看着他柔声说道“哪怕世人说你冷酷无情,你仍然是个遵守诺言的人;哪怕置身于囫囵,你也不会放弃袍泽;哪怕你恶名在外,内心却仍留存了一个柔软的地方……”
“你……”相柳语气里有些被窥破的愕然。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过好当下的生活。一路走来,你很辛苦吧,你也未同混沌的世间讲和,仍然以自己一片赤子之心去对抗凌冽的暗夜。”予瞅着相柳,镇定地补充道。
“你把它放床头,晚上会睡得好一点”予有些慌乱地扔了个安魂铃在相柳身上。
“在我心中,你是这世间强大而温暖的存在。”予又说了句就转身走了,留下相柳一个人在原地。
相柳闻言神情微舒,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七曜安魂铃,能驱魔辟邪、安神定心。
相柳伸出瘦削而修长的手指拿起七曜安魂铃,握着摇了摇,铃声如同清脆如松林里的鸟鸣,纯净而和谐。
这倒是个好东西,居然舍得将这么好的东西给他。相柳看着落荒而逃的予,又看了眼七曜安魂铃,自己都被咬了,还关心他睡得好不好,真是个傻子。
相柳把安魂铃挂在床头,缓缓睡去,梦中四处都是缥缈的雾气,予的身影若隐若现,说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她希望相柳能够开心地活着,无忧无妄,所念皆如愿,所做皆所想,所遇皆坦诚。
神爱苍生,也爱一人。她缺席他生命里的那些时刻,都在以他不知道的方式爱着他,从热烈到悄无声息。
此时,另一边——
穿过青石铺就的小径,亭台楼阁之间点缀着生机勃勃的翠竹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怪石堆叠在一起,突兀嶙峋,气势不凡。
绿竹掩映之中,太阳洒下的光影和职业交错杂陈,恰似一盘杀得正酣的棋子。
“云渊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你可想好怎么治水了吗?”少典文征执起一颗白子下在要害处,满盘黑子皆处于下风。
“论治水,息壤是最好不过的;但如今,息壤也无处可寻。”颛顼盯着整盘棋局,生出一丝事物已经脱离他掌控的感觉。
“在灾难面前,人的力量是十分渺小的,但他们也不会放弃与之对抗。无论是为妻女、双亲,亦或是同胞,他们有用之不竭的勇气。”少典文征莞尔,却字字掷地有声。
“这世上有一位无量神,或许可以借助她的力量。”颛顼手里把玩着一颗黑子,语气里听不出其他情绪。
“文征的意思是神力与人力相结合吗?”颛顼倏忽间茅塞顿开,盯着对面的少典文征,想出来治水之法。
让予用神力使得水流变缓、水位下降,再进行泄洪,工程分为分水堤、溢洪道、进水口三大部分,解决江水分流、自动排沙、控制进水流量等问题。
“只是……”颛顼眼底划过一丝迷惘,不知那无量之神是否会同意。
似是洞察到他的想法,少典文征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她会去的,神最是悲悯,见不得众生受苦。”
哪怕曾被自己所庇佑的芸芸众生恶语相向,哪怕曾被自己所救助的人用卑劣的手段对待……她生不出怨恨的心思,她的心最是剔透干净。
少典文征摇了摇头,想到受苦受难的予却又无计可施,他也曾用神力庇佑他,可天道怎么能只偏爱一人,光维护世间秩序就已经耗费了很多精力。
“明日,你同我一起去昭华殿吧。”虽然少典文征说予会同意的,但颛顼内心并没有多少把握,向文征发出邀请。
“好。”少典文征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茶杯,细细地抿着一杯早已没有热气的茶,手腕处露出一条明晃晃的红绳,红绳下方悬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