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夭，小夭......（1/1）

西陵玖瑶若有所思地拿起这大肚娃娃走进毒室。

五花八门的毒药都整齐地陈列在药柜里，其中不乏有让整个大荒都为之惊惧的剧毒——思断肠。

她还记得这思断肠是当初自己为了讨好相柳，日夜不眠了整整一个月才炼制出来的毒药。

那时自己刚恢复王姬这一身份，相柳在海边问她为什么撒谎说自己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

相柳原本俊美的面庞布满了阴沉，甚至连獠牙都浅浅地露了出来。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相柳的杀意。

危急时刻她拿出了这瓶思断肠想要讨好他，相柳二话不说地喝了下去，顺带着嘲讽了一番毒性。所幸相柳最后并没有杀了她，可却将她一人留在海边，语气疏离地说：“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万一我对你太温柔体贴了，一不小心入了你的梦，让你生不如死，岂不是罪过。”

她已经很少想起相柳了，只偶尔在夜深时看到那轮皎洁的天上月，脑子里常常会闪过相柳曾说过的“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

西陵玖瑶苦笑着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拿起思断肠，拔开瓶塞后小心地滴在大肚娃娃的肚子上。

她心想：这毒药连神族的五脏六腑都可侵蚀，更别说这娃娃了。可思断肠滴上后，大肚娃娃并未发生变化。

她想起这娃娃外壳是扶桑之木所制，相传辰荣的一个部落，擅长以血为媒进行布阵，将扶桑木浸泡其中，后把想要藏匿的宝物放进去，除了那人的血，无论用何种方法都打不开。

抱着尝试的心态，西陵玖瑶从一边拿出一把弯刀，滴了几滴指尖血在上面。不多时，娃娃的外壳便全部化为粉末。

自己的血能够打开扶桑木娃娃，难不成是因为........

西陵玖瑶挥了挥手，粉末消失在眼前的同时，一个晶莹剔透的冰晶球露了出来。

冰晶球里那汪湛蓝的海，那个美丽的女鲛人以及浮在海里的男鲛人皆是出自小夭之手。可除此之外，冰晶球的另一侧是一个男子握着女鲛人伸出的手，含笑凝视着女鲛人。

意识到这是自己送给相柳的冰晶球，西陵玖瑶心里彻底乱了起来。

相柳战死了这么多年，身边无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相柳，除了每年生辰，相柳昔日的坐骑毛球会送礼物给她，年年未缺，她便认为自己放下并忘记了与相柳的过往种种。

西陵玖瑶颤抖着手将冰晶球取出，看到那男子旁边刻着行小字，“有力自保，有人可依，有处可去，一生安乐无忧。”

“这是阿獙送给我的新婚礼物，为什么我送给相柳的冰晶球会在里面？”

这行字分明是相柳写的，因为这世上仅有相柳知晓自己曾说过：“我是一个被遗弃的人，无力自保，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相柳曾亲自喂养给她37年的精血，所以自己的血能够打开这娃娃，是因为这分明就是相柳为她准备的新婚礼物。

想到这里，她连忙嘱咐院中的好友照顾好小柳，并让人转告璟自己出门游玩几日。做好这一切后，她跌跌撞撞地朝玉山方向跑去。

不知是否是直觉，西陵玖瑶在看到这冰晶球后总觉得相柳还瞒着自己很多事情。

王母参透世间真法，且军师相柳昔日的坐骑也出没在玉山一带，她必须去玉山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玉山遗世独立，等再次站在玉山瑶池岸边的桃林中，小夭心中五味杂陈。自从相柳战死后，她本已选择与涂山璟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如今却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再次回到了当初自己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十里桃林，十里桃花，漫山遍野的灼灼芳华。如此仙境令世人对于玉山之景颇为憧憬。一道鹰鸣响彻天地，她被吸引着朝天空看去，只见毛球在她头上盘旋飞着，随后落在地上化为人形。

“是你？”

毛球在大战之前被相柳支走，免于一死。在相柳战死后，毛球一直为主人的死感到耿耿于怀。在他看来，主人为这个女子做的所有事都不值得，况且这个女子到最后都不知道主人为她付出了多少。

可当他看到此时西陵玖瑶手里紧攥着的那枚冰晶球，还是决定遵循主人的嘱托，对她守口如瓶。

西陵玖瑶眼睛里像是找到了一道光，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拿起冰晶球哽咽着问：“毛球，这个冰晶球为什么会在獙君给我的大肚娃娃里？”

毛球长叹了口气，看着如此狼狈的西陵玖瑶，他还是没狠下心去斥责这个主人用命去爱的人。他强迫自己笑着说：“小夭姑娘是你多想了，这的确是獙君送给你的贺礼。”

西陵玖瑶现如今怎会相信这番话，她二话不说地拿出随身带着的匕首，虚虚地抵在自己咽喉处，虽然沉默无语，却是和毛球进行无声的对峙。

毛球见此状，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女子。在主人生前，她并没有表现出对主人的任何情感，但现如今，她却这般寻死只求真相。他想不明白在这位尊贵的王姬眼里，自家主人到底算什么。

眼见着匕首已经刺破了西陵玖瑶脖子上的肌肤，血液顺着伤口滴了出来，毛球闭上眼沉声说：

“其实主人一直......心悦于你。”

“虽然主人的心思在你面前隐藏得很深，甚至故意让你与他生疏，可我作为主人的贴身坐骑，能看出来主人望着你背影时心情是何等的落寞。”

“你还记得多年前你和主人种下的蛊虫吗？那是情人蛊，种上此蛊的男女，需要一心一意爱着对方，蛊虫情绪多变极易反噬，也就是说，如果双方有一方变心，蛊虫就会反噬，反噬后种蛊的男女俱亡。为了解蛊，他用自己的两条命和蛊虫同归于尽。”

“他所求不过是让你此生安乐无忧，他愿意成全你和璟。只可惜，你直至看到这大肚娃娃里藏着的东西才参透到他的心，可这一切早已成了定局。”

听了毛球的话后，西陵玖瑶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突然想起那时在海边，有那么一刻感觉到心急跳了几下，却又立即什么都没有了，她那时以为是自己心慌的错觉。

情人蛊能使两人同心同感，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曾心悦于相柳，可那时相柳的态度十分明确，两人的立场相互对立，注定无果的事又何必强求？

西陵玖瑶紧捂心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她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毛球见西陵玖瑶如此崩溃，亦是满目悲伤。可片刻后还是开口道：“放下吧，主人就是怕你觉得亏欠他，才瞒着你这一切。如今我也看出来了，主人他只愿你与涂山璟安乐过一生。”

西陵玖瑶闻言哭得愈加撕心裂肺。

相柳啊相柳，你是怕我与你会像我的父母一般重蹈覆辙吗？

痛感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悉数从头部涌出来了。西陵玖瑶似乎看到了那个纤尘不染，白发如云的男人。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可就在手指将要抵到的前一刻，周身遁入一片混沌。

她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初始时是她与相柳的初见，随后便有海底与她共游的相柳，在背后抱她教她拉弓射箭的相柳，最后是战死沙场的相柳。

西陵玖瑶大声喊了一声“不要！”，可相柳原本纤尘不染的白衣上仍是沾满了血。他微张着嘴，似乎在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但西陵玖瑶看出了相柳的口型。

小夭，小夭........

相柳的一生以这样的形式小夭眼前映放完， 她跌坐在一片虚无里。小夭尝试着想要站起来，可颤抖着的双腿让她再次摔入虚无中。

她的眼前一片漆黑，深入骨髓的寂静似乎是在告诉她这里仅她一人。

她心想：我这是要死了吗？

死时伶仃一人，西陵玖瑶却并不觉得孤独。如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必定会紧紧牵着相柳的手，告诉他自己愿意随他走。

就在这时，周遭突然响起了孩童的声音，开始时声音比较微弱，慢慢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眼时，她发现周遭景象变了。她的面前立着那棵花似火般的凤凰花树。

而在树下，少年玱玹正眼含笑意地望着她说：“小夭妹妹快来，哥哥给你采了一筐凤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