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恍然故人入梦来（1/1）
针扎般的疼痛像是那个雪夜凛冽的寒风，他被那个女人丢在郊外的别墅，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个人。
他相信了她只是带着弟弟出去买东西的谎言。
爸爸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小男孩坐在的客厅等啊。
等啊……
等到日头西移，晚霞洒下余晖落在客厅墙上那幅向日葵油画上，映出闪闪的金光。
可还是没有人回来。
他心里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却依旧不相信，抹了抹眼泪，将衣服穿戴整齐，打开门。
院中围墙边的山茶花盛开着，红艳艳的，被白雪压弯了一片，整朵整朵，整片整片落在地上，像是血一般艳丽，又很快被纯白掩埋。
红与白的交织碰撞，互相堆叠，是两个极端，红得似火一般热烈，白得如冰一般寒冷，盛开在整条路上。
可男孩却无心欣赏，只是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可雪下得实在是太大了，路上的雪也太厚了，每走一步都会耗费他巨大的力气，脚下的积雪像是一个个深渊，不断从他身上搜刮着，竭尽全力搜刮着所有。
头顶是一片片雪花，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上，像是一片片鹅毛，堆叠着，堆叠着，一点点将他压垮。
脚上的鞋子已经被雪水浸透，冻得没有知觉，寒风呼啸着，裹挟着雪花拍打在他身上脸上，透过身上任何一点缝隙，无孔不入，一点点钻进他的骨缝，似是针扎一般的疼。
可男孩却像是一个不惧艰险的朝圣者，执着地向前走去，走远一点，再远一点，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可眼前却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沉重。
倒下去的一瞬间，他的前方是一片艳丽的红，伸手去抓，好像又看到了妈妈站在山茶花树下，朝他笑得温柔。
“愿愿，来。”
美人如画，怀中抱着几枝红山茶，红得像血，红艳艳的血。
他的脚下一瞬间生出无限的力气，爬起来大步朝前奔去，他越长越大，越长越大，脚下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
那片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狂喜，伸手去抓……
是一片冰凉的水。
整片的艳色。
铺开在瓷白的地砖上。
像是铺开的红山茶。
惨白的人脸，了无声息。
红山茶啊红山茶，你为何掉落枝丫？
惨白的脸在他面前不断放大，再放大，有些模糊了，岑愿却依旧清楚地知晓那是他的妈妈。
他忍不住伸手去碰，却又听见有一道男声在叫他。
“愿愿……”
“愿愿。”
“愿愿！”
岑愿回头望去，整片空间在一瞬间犹如镜面碎裂，破碎成利刃向他袭来，他拔腿就跑，不断向着有光的地方。
他不停地向前，再向前……
直到那刺目的白光触手可及。
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岑愿略微有些失神。
身旁却已经爆出一道惊喜的声音，“愿哥醒了！”
“医生，医生，愿哥醒了！”
岑愿还没来得及转头看一眼，那二傻子般欢脱的声音就已经在耳边炸开。
他真的很想一巴掌拍过去，可浑身都酸得难受，只能在床上躺尸，只有一颗脑袋能转动。
转到另一边，正对上一双含泪的琥珀色眸子，浮着层水雾，清透得好像琉璃，眨巴着，好像会说话一样。
欲语还休。
岑愿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心巴。
【艹！哭得好漂亮……啊，不对，谁惹小可爱生气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谢时祈赶紧抹了一把眼泪，上前将岑愿扶起来，给人递了一杯温水。
温水润过喉咙，岑愿感觉好受不少。
抬头就看见谢时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眼圈红红，好像一只小兔子。
他抿了抿唇，真的很想捏一捏那白净小脸上的软肉，可还是嘴上不饶人，凶巴巴道：“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哭丧吗？”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死呢？”
闻言，谢时祈猛地抬头，清幽的眸中漫上一抹猩红，嘴唇紧抿着，连带着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抖动，像是在生气，又像是有些委屈，撇过头不愿再看岑愿。
只是肩膀处微微的抖动，显示着这人在哭。
岑愿微微一愣，却更疑惑了。
哭什么呢？
为他刚刚的话吗？
可谢时祈本来就该是盼着自己死啊。
毕竟，他死了，谢时祈就自由了。
他只不过是美强惨反派众多挫折中的一部分，是他黑化道路上的助燃剂罢了。
想到这里，岑愿还有些悲伤，微微错开目光，显得有些落寞。
一向怯懦的少年却在此时回头，一反常态地抓住岑愿的手，岑愿疑惑看去，却见谢时祈缓缓牵起一抹甜甜的笑，
“哥哥。”
语调温软，配上那张乖巧无害的脸，简直就是双倍暴击。
少年的声音就像是他这个人一般，糯糯的，听起来就没什么攻击力。
要不是场合不对，岑愿是真的很想把人抱在怀里狠狠揉搓。
谁不喜欢听奶狗弟弟叫哥哥啊？
可眼下这情况，他只觉得谢时祈有病。
生理意义上的，有病。
【这孩子不会是傻了吧？】
岑愿伸手便要去探一探谢时祈的额温。
谢时祈却又抓住他另一只手，目光灼灼，清透的眸中闪着光，荡漾着，却让人看不清情绪。
岑愿默了一瞬，张口就骂，“你个小杂种，是趁着我生病，以为能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吗？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谢时祈任由岑愿骂着，等他骂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一声叹息。
岑愿的找茬雷达瞬间响了，开口又要骂，少年却已经贴心乖巧地递过来一杯水。
顺着手看去，少年微笑着，言简意赅，“渴了吧，喝水。”
声音不似刚刚那样软和，带着微微的粗粝。
岑愿自然乐意顺杆子往下爬，毕竟骂人也是个体力活，尤其是对他这种病患来说。
他接过谢时祈手上的水杯，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少年浑然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坐在床边，默默看着，然后适时地接过水杯，给人掖了掖被角。
“还要吗？”
岑愿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呆愣愣地摇了摇头。
谢时祈软软地笑了笑，“好。”
他的目光却依旧紧紧地盯着岑愿，也不言语，就那样盯着。
岑愿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谢时祈却只是一笑，“要休息吗？”
岑愿被这个甜笑晃得失神，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乖，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