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逃出生天（1/1）

关健艰难地睁开眼睛，强忍着白茫茫的冰雪刺痛着双瞳，看了看苍茫的四野，一时间恍然如梦。

他极力回想雪崩时发生的事，所能记住的，就是在他的心一阵刺痛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他试着挪动双脚，但双腿却丝毫感没有知觉。

莫非双腿已经断掉了了？

他打了个冷噤，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将下半截身子从雪堆里拔了出来。看了一眼后，暗自庆幸双腿还在，只不过是冻的麻木了而已。

他挣扎着爬到了身边的一堆枯草上，感慨万千。虽然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在这荒野之中却寸步难行，很快就会捱不住冻饿而埋骨他乡。

想到此处，他忍不住对着苍天把北冥祖狂骂了一顿。

他本是官家子弟，又有幸进入朝廷所立的太学院进行深造，依靠父亲在官场上的人脉，往后入朝为官，也是顺风顺水的事情。

可北冥祖狂非要拉着他去钻研是什么长生之道。可不要说长生，一点延年益寿的法门都没学到，却要葬身这天寒地冻中，岂不恨哉。

他此时最担心的，是自己冒充侲子的事会被查出来，要是那样，他们关家非得满门抄斩不可。

可在大傩逐疫这么重大事上出了岔子，朝廷岂能不彻查到底。虽然在冻馁中，他仍然被急出一身汗。

他挣扎地站起来，想要辨别回家的方向，可刚站起身，脚下却落了空，跌进了枯草堆之下。

紧接着，便感到左腿产生一阵阵剧烈的疼痛。

他抱着腿不住地惨叫，然后根据他自己医学的一知半解，以及自身的切实体会，料想左腿一定是骨折了。

他已经无力嘶喊，渐渐的反而冷静了下来，心想命途多舛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任何挣扎都是枉然，唯有寂静的死去，才是对生的尊重。

他仰面看了看头顶那处摔下来的豁口，借着微弱的光线又将四周审视了一番，发现自己似乎是置身在一栋茅草屋里。这茅草屋的一半已经坍塌，另一半还苦苦支撑着丈把厚的冰雪。

他安静的躺在地上，看着阳光的消失，直至皓月当空正好悬在房顶的豁口之上，深刻地感受到了死亡的迫近。

他闭上眼，任凭寒冷的侵蚀，突然间眼前一亮，豁然开朗，想到孟子那句警世名言：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斯人”所指代的不正是自己吗？他心想。

他也有入朝为官，光宗耀祖，澄清天下的大志。

想到此处，他忍住疼痛坐了起来，按照自己从医书上所学的正骨之法，几经周折，竟然把断掉的腿骨慢慢复了位，然后又从身边的火炉旁挑了几根木棍困在了腿的周围，疼痛也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看着眼前火炉，只感到十分熟悉，似乎和李剑川家里的那只一模一样。他又将周围陈设观察了一遍，忽然明白，自己刚才踩着的那块草堆，正是李剑川那茅草屋的屋顶。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未被雪崩淹没，反而卧在崩下来的冰雪之上？他越想越觉得蹊跷，索性也懒得去想。

于是就爬到李剑川的床上，将一张虎皮围在身上，似睡非睡地捱了一夜。

第二天，他忍痛从“冰窖”里搜寻了一番，不仅找到了火折子，还找到了许多风干的野兔山鸡之类，以及两幅上好的熊掌。后来，他又翻出了李剑川的米缸。他不禁狂喜，冰窖里的一应烹煮器具具备，李剑川存留的食物也足够他支撑到开春。想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在“冰窖”里待了一个月，他渐渐产生了烦闷之感，于是突发奇想，决定开凿出一条通往外面的通道。

他从茅草屋坍塌处着手，不停地往外开凿，好在冰雪没有那么坚韧，开凿起来没有那么吃力。他将刨下的冰雪垫在下面并加以夯实，不几天后，便刨出了一条斜向上的斜坡，他也终于重见天日了。

两个月过去，他在米缸中舀米的时候，发现米缸的内璧上雕刻有密密麻麻的字，写道：

年七岁，初学武。及十三，有所小成，孤身入漠北，手刃于中原作恶之羌贼一十七人。

自此声名远播，一时意气，创烛流门，招揽天下义士无数。

创派元年，忽闻武林北斗之望上官瑾归隐子午谷，是以欣然前往拜谒，三日方得一见。承蒙上官先生厚爱，收归门下，得传月凝剑，幸与之共研神功《七曜真气》，然不得要领，恩师上官瑾夫妇死于此功反噬之下。余见《七曜真气》戾气太深，故亲手将此物焚于恩师坟前。

再后，出子午谷，归烛流门，并率领天下侠士出关，因镇压西羌贼寇时立下战功，抚羌都尉马贤私赠《潜王图》。

然，因与天玄宗高手恶斗身受重伤，潦倒之际，隐姓埋名。”

他看完李剑川精彩的履历后，对其十分佩服，但又觉得疑惑：这李剑川对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为何会有潦倒之感。好好的高官俸禄不要，却躲在这深山之中，岂不可惜。

他本想再从米缸中再淘出一些关于李剑川的生平事迹，却无意中翻出一张鹿皮，展开一看，竟见鹿皮上赫然写着“潜王图”三个字。

而图中画的无非是一些山山水水之类，并未未记录任何关于长生的法门，除了山山水水外，画上还有一首题诗：

潜渊时意气，

争逐天下事。

张弓志不得，

徒留走狗名。

关健看罢，忍不住笑道：“这北冥祖狂舍生忘死，为的就是这么一张图。”

他将米缸中的米淘了个干净，再也找不到任何关于李剑川的东西。

寻宝的念头只好就此作罢，眼前最需要重视的，是如何在冰雪消融前，从这几间被冰雪埋没的房屋的周围掘出沟渠，防止冰雪融化后，把茅草屋淹没。

于是他又开始日日断的掘沟渠，没过多久，水渠便初具规模。在挖掘水渠的时候，他无意间在雪堆中刨出一柄剑和一把刀。

刀是那把被松阳教视之为镇教之宝的焰口刀。

剑则是那柄斩杀豪杰无数的月凝剑。

这两者皆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但在关健看来无异于破铜烂铁。

虽然他的功课一般，但向来以文人墨客自居。所以，武功一向都不入其法眼。

他绕开了刀剑，继续埋头挖掘沟渠，终于，在开春前，水渠竣工了。

可新的麻烦随之而来。李剑川所备下的干柴快要烧尽了。这意味着除了烧饭外，他再也无法享受温暖的炉火了。

寒夜漫长，如何能熬的住。

当晚他就感到了蚀骨的凄寒。但干柴十分有限，再若无度挥霍，只怕饭都烧不上了。

他只好把李剑川的家当都翻了出来，但李剑川的家私也十分有限，除了几张兽皮，别的什么也没有。

那晚，他彻夜未眠。

第二天晚上，他蜷缩在被窝里，苦苦与天寒地冻抗争，瑟瑟发抖之余，忽然想起北冥祖狂说过，修习真气可以御寒散热。

于是，他便依照北冥祖狂传授的口诀，开始修炼真气。经过一番摸索，他果然感到有一股热流贯穿于任督之间。

于是便按照刚才的诀窍如法修炼，渐渐的，身上真就暖和了起来。

他不禁狂喜，心想修炼真气也不是什么玄乎东西。

但他哪里知道，当日雪崩之时，郝通天为了全身而退，用他抵住了李剑川的章门穴，以防被李剑川的真气反伤。

此时李剑川想要收住真气已然不能，为了不误伤无辜，于是便把自身真气一分为二，一半传进了关健的体内，防止关健被自己所伤。

剩余四人以为这是什么脱身之策，于是纷纷效法，将各自的真气都输一半给了关健。

如此阴差阳错，关健未经过任何修炼，身上便获得了浑厚的真气。

可关健毕竟没有经验，运用真气时不得要领。渐渐的便感到身体内有五道真气时而凝聚一起，时而各自奔窜，使他的经脉如针扎一般。

他慌忙停止运气，心想：这老道士果然不靠谱。

以后，他再也没有练习过真气。

六个月后，他终于舍弃了拐杖，此时冰雪已经消融，正是回家的大好时机。

临走时，他从地上拔起了月凝剑当防身之用，顺手还将《潜王图》揣在了怀里。

他不禁自嘲不能免俗，对这长生之术竟然起了一丝幻想。

但他不知，那把月凝剑和《潜王图》，即将让他陷入困扰与苦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