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生离死别诉衷情（1/1）
元寿十年秋，菊黄蟹肥，桂子飘香。
院中的火红的柿子挂满枝头，像一盏盏喜庆的红灯笼，贪吃的鸟儿站在枝头啄食这些秋日的馈赠，叽叽喳喳的，很是热闹。
沈如意带着几个丫鬟从树下经过，树枝上的鸟儿一哄而散，待人走后又重新飞回去。
沈如意轻轻推开门，让丫鬟们在外面守着。
屋里的药味很浓重，仅仅只是闻着，就仿佛尝到了苦涩味。
沈如意先是打开窗户通风散气，然后才坐到宗政晗床边想要掀开床幔。
“咳咳，别打开！”
床幔里传来宗政晗的咳嗽声和制止声。
“打开透透气，病好的快些。”
沈如意温声细语地说道，但却没有自作主张拉开床幔。
“如意，别打开，我现在面容丑陋，咳咳，怕吓到你，而且我的病已经药石无医，透不透气都没关系，咳咳。”
宗政晗的语气虚弱无力，时不时还发出一声轻咳。
“我并非是以貌取的人，并不在意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的病总有一日会好的，以前大夫不也说你活不过二十岁，可你不仅活到了二十岁，而且已经多活好几年了，想来大夫的话也不全是对的。”
沈如意宽慰他道。
“可是如意，我在乎，我不想叫你见到我这副比骷髅还可怕的模样。”
宗政晗的语气中带着哀求与自卑，沈如意沉默了，心头微涩。
宗政晗察觉到自己的话太过让人伤怀，故作轻松地说：“我往日里读书，看到有位夫人病重时说无颜与夫婿见面，当时还觉得无法理解，如今我一个男子竟也这般扭捏，如意以后不要笑我才好。”
“你若怕我笑你，日日盯着我不就好了，你如果不看着我，我肯定是要笑你的，还会把此事传出去，让别人一起笑呢。”
沈如意跃跃欲试地说道，只是这话却叫宗政晗眼眶湿润。
“那我肯定是要给人笑话好久了，说不定也会被写进书里。”
“不会的，你活得长长久久，我自然是没机会说出去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一只胆大的小鸟站在窗棂上，发出悦耳的叫声。
宗政晗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鸟鸣声中响起。
“如意，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其实我本该在二十岁生辰之前那次重病时就死了的，只是当日你带着咪咪来看我，我便知晓它与我是一样的。”
“它若走了，你必定是十分伤心难过的，我便告诉自己不能死。”
“我虽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是微不足道的，但我知道你向来心软，我死了，你总会为我难过一分，我不想叫你再多难过一分，所以我强撑着，强撑着让自己多活一些时日，大抵是上天垂怜，竟又能够陪伴你好几年。”
“即使是今日死，也是死而无憾的。”
宗政晗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沈如意耐心的听他讲完，眼前不知何时一片模糊。
“不要讲这些晦气的话，不吉利。”
沈如意往日那张灵巧的嘴此时好像生了锈，憋了半天只憋出这句话。
宗政晗轻笑一声，似乎被沈如意难得的笨拙可爱到了。
“如意，虽然你说讲这些话有些晦气，但我还是要讲的，我怕今日不讲，就再也没有机会讲了。”
“你讲，我听着就是。”
沈如意知道他是真的撑不住，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就是因为极其少见，先前的莫名好转大概率是不会发生了。
宗政晗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之后开口道：“我年幼时家中除了娘亲无人真正关心我，只是娘亲有自己的心病，我那时不懂，以为她本就是那副性子，对她又爱又怕。”
“后来你来家中做客，娘亲开始慢慢解开心结，对我也不似往常那样过分关心，我们母子二人才亲近起来。”
“我那日求娶你时，其实只是对你心有好感，并无爱慕之意，可是后来和你朝夕相处，总想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何时已经情根深重。”
“我发觉自己对你的情意，也发现你对我无半点男女之情，心中有些酸涩，那滋味当真令人不好受。”
沈如意这时想起有段时间宗政晗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我有时努力想要我们两情相悦，但顾忌自己溘先朝露，独留你一人感怀伤情。”
“只是我总是控制不住想要与你亲近，你偶尔也会如同哄猫似的来哄我，我虽然觉得失落，但也高兴你以后不会因我的离世过分悲伤。”
窗棂上的鸟儿还站在那，只是不在鸣叫，歪着头好像也在倾听。
“如意，我死后不必为我难过，你让娘亲也不要为我难过，娘亲一直觉得我的心疾是她所犯之错报应在我身上，还请你为我多劝劝她，不要这样钻牛角尖。”
“如意，我死之后你若是有心悦之人，想嫁便嫁吧，有人能陪你白头到老，也不至于孤单，只可惜我没有这样的福分……”
宗政晗说自己死而无憾，其实心中还是有遗憾的。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可自己熬不到冬天，连同淋雪这样的慰藉都无法获得。
“人总是这样，贪心不足，明明已经多活了好几年了呀！”
宗政晗心中划过一丝不甘，永远闭上了眼睛。
窗棂上的鸟儿也扑棱翅膀，飞向天际。
沈如意听到他不再言语，又听不见他的呼吸声，轻轻掀开床幔，就见他脸上戴着面具，合上双眼，胸膛不再起伏，面具上竟还刻着“不许偷看”四个大字。
沈如意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眼泪却也跟着流下来，只能故作镇定地给宗政晗整理衣服，看到他纤细的手腕和过分突出的锁骨，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骨瘦如柴这几个字给人带来的伤害。
……
宗政晗的葬礼办得很快，棺材是他自己早就偷偷命人准备好的，其他琐事自有下人去办。
葬礼上燕姝悲伤过度晕了过去，引得一阵兵荒马乱，待她清醒时，抱着坐在床边的沈如意失声痛哭。
元寿十年秋，母失其子，妻丧其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