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起火（1/1）

火是半夜烧起来的。

一开始只是觉得热，由于宿舍有集体供暖，所以大家的被子都不会太厚，梁诗尔在睡梦中把被子踢开了，身上仍燥热的不行，但要把一个人热醒其实是不容易的，只会让人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起初梁诗尔也没醒，后来渐渐能闻到焦糊味，她闭着眼咳了一会，突然听到一声爆裂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幸亏有这不重不轻的声响叫醒了梁诗尔，不然405全员可能都要葬身火海。

梁诗尔睁眼就觉得不对，坐起来一看阳台上火光冲天，木质门框已经变形，刚才那一声炸裂就是木头在高温下燃烧变形发出的，她一个激灵跳下床，先去喊床位靠近阳台的高桦和葛宁慧。

“着火了！快起来！醒醒！着火了！”

葛宁慧迷迷糊糊睁开眼，还处在精神恍惚状态，分不清现实跟梦境，倒是高桦一下跳了起来，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翻过两个床铺中间的铁栏去扒拉付雪茹。

“雪茹，起火了！醒醒！醒醒！”

付雪茹被她狠狠扇了一巴掌才醒过来，状态和葛宁慧一样懵逼。

“高桦你看看大门能不能开！”

高桦翻下床就去开门，摸到门把手的时候烫的一哆嗦。

“好烫！”

梁诗尔心中暗叫不好，宿舍门外应该也起火了。

“把被子给我！快点！”

梁诗尔冲进卫生间，打开了所有水龙头，夜里本该冰凉的水此刻却有些热，她举着花洒就往阳台门上浇，已经探进来的火舌微微败退，高桦抱着几床被子往洗手池里塞，水溢出来溅了她满身，这个时候外面已经有人在喊“着火了”，付雪茹把水杯里剩下的水泼到大门把手上，隔着厚外套去拧，门弹开的一瞬间火焰和浓烟也一齐涌了进来，付雪茹离的最近，吸进浓烟的一瞬间就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而钻进房来的火焰已经燎着了她的羽绒服。

葛宁慧惊叫一声拿枕头去帮她拍，但羽绒材料过火速度极快，付雪茹连拉链都来不及解，眼看着整个人都成了一团火球。

千钧一发之际一床透湿的被子兜头盖在了她身上，火焰隔绝氧气瞬间熄灭，梁诗尔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抱着湿被子死死压在付雪茹身上，门外因为空气突然流通而陡然蹿进来的火势归于平缓，走廊顶上的电线被烧化，淅淅沥沥往下滴着带火的黑胶。

梁诗尔匆匆往外看了一眼，火应该是从隔壁公共卫生间烧过来的，顺着电线点燃了好几个宿舍阳台上挂着的衣服，然后烧穿木门烧进宿舍，走廊这边火势较小，门是防盗门，多少带点阻燃作用，只有栏杆扶手上的一层塑料被点燃，远远看过去如一条火龙。

高桦那边已经把被子全部打湿了，她拖了一床分给葛宁慧，然后自己也顶了一床，出洗手间的时候阳台木门彻底烧断，玻璃在火里炸开，幸好有被子挡了下来。

“付雪茹！”

梁诗尔拍着付雪茹的脸：“还能走吗？！”

付雪茹不知道哪里受了伤，疼的五官都皱在一起说不了话。

“高桦你带宁慧先下楼，弓低身子顺着墙走，口鼻捂好尽量一口气冲下去！”

高桦把湿毛巾盖在口鼻上，模糊的问她：“那你和雪茹怎么办？！”

“我背她下去，你们先走！”

付雪茹提不起力气，一床透湿的被子重量也不轻，梁诗尔把付雪茹用湿被子裹好，背着她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几乎直不起腰。

整栋楼都醒了，楼下空旷处站了很多人，他们405是最顶楼离楼梯最远的宿舍，梁诗尔浑身都绷了起来，背着付雪茹一口气冲到楼梯口，隐约能听到消防车的声音，她把付雪茹往背上颠了颠，下楼的时候单膝着力，一个高中女生怎么说也有几十来斤，重量全部压在梁诗尔腿上，但此时梁诗尔根本无暇顾及疼痛，跑到三楼的时候看见高桦带着葛宁慧已经冲了出去，正仰头焦急的在火海里寻找室友。

三楼以下倒是没有起火，但楼梯道里到处都是水渍，她还穿着拖鞋，塑胶鞋底根本不防滑，转弯的时候身体一歪，两个人登时朝着楼梯栽下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梁诗尔一把拉住了付雪茹的胳膊，用自己的身体给付雪茹当了人形肉垫。

这一下摔的太狠了，梁诗尔眼前黑了几秒，左腿膝盖当时就没了知觉，但她还记得自己带着一个受伤的付雪茹，硬是半拖半搂的把付雪茹带到了一楼，好几个消防员冲过来扶住了他们两，此时消防车已经到位，高压水枪胜过了烈焰，漫天都是喷薄而出的水花。

像一场人造大雨。

梁诗尔坐在绿化带旁边，手搭在膝盖上望着上上下下的消防员们出神，高桦和葛宁慧已经把付雪茹送去医院了，直到天光破晓，沈绍带着何慧赶到学校的时候，她都没有站起来过。

“诗诗！”何慧惊惧交加，边哭边在梁诗尔身上摸：“有没有哪里伤着了啊？！怎么全身湿成这样？快把妈妈的外套穿上，咱们回家。”

梁诗尔没有动，抬眼跟沈绍有个短促的目光相接，随即望向何慧，说：“我还要上课。”

她推开了何慧要给她披衣服的手，问道：“今天晚上我睡哪？”

何慧小心翼翼看了沈绍一眼。

沈绍扯了扯领带，跟梁诗尔说：“今天别上课了，收拾下东西，你哥哥在校外住，就先跟他挤一挤，等过了这学期再给你安排。”

我哪来的哥哥？

梁诗尔眼皮一跳，该不会是何慧昨天说过的、沈绍的儿子吧？

行叭，继父的儿子遇见继母的女儿，除了互不搭理之外大概也没有别的相处模式。

梁诗尔站起来甩了甩腿，觉得膝盖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