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愿望（1/1）

他在餐厅坐了一会，还是决定跟往常一样给梁诗尔泡杯牛奶，今天梁诗尔在浴室待的时间格外长，等她尴尬的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沈南风在给她的牛奶加蜂蜜，神色自然如常，好像从头到尾过于在意的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似的。

果然还是自己有问题。

梁诗尔心中暗想，这是病吗？怎么治？

早操结束临近上课的时候，梁诗尔正赖在五楼厕所外栏杆上不肯走，抱着柱子跟沈南风赌气，原因是沈南风昨天答应她买糖而今天荷包空空如也，不仅欺骗了单纯的梁诗尔同学，还逗着梁诗尔连叫了好几声哥哥，结果一番讨好之后却得不到糖，梁诗尔气的像条河豚，说什么也不肯要沈南风背了。

她跟只树懒似的扒拉着柱子，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大半个月前自己是怎么被人按在这根柱子上揍的，俗话说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不少上完厕所的同学一边假装洗手，一边偷偷旁观沈南风哄妹妹的精彩大戏。

沈南风就是故意不买糖的，他胳膊一抱，问梁诗尔：“知不知道糖吃多了不好？”

梁诗尔头一扭：“烟抽多了还不好呢！”

沈南风噎了一下：“我不是在戒吗？你看我多久没抽过了。”

“我不管。”梁诗尔耍起赖皮：“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让付雪茹去帮我买。”

“就这么爱吃糖？”沈南风捏了捏眉心：“那行，咱们现在就下去买，你吃一颗糖，我抽一根烟，行吗？”

梁诗尔瞪眼看他：“不行，这又不是一码事！”

“就是一码事。”沈南风去拉她的手，想把她从柱子上扯下来：“我把烟戒了，你把糖戒了，行不行？”

梁诗尔一脸“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看着他，但又无话反驳，更不可能真的一颗糖抵一根烟去跟沈南风交换，只能憋了一肚子气，抱着柱子不撒手的时候远处体育场传来了激扬的音乐声，十几面旗帜“唰”的一声竖了起来，梁诗尔被满眼的红色吸引了目光，也忘了自己还在跟沈南风赌气，眯着眼睛问：“他们在干嘛？”

沈南风一边拉着她的胳膊一边往体育场看了一眼：“高三百日誓师。”

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梁诗尔往前俯身：“都到百日誓师的时候了吗？”

从前高一的时候她也看过一次百日誓师，津口中学那样小的操场上站满了人，在那个学校里，几乎每个人的愿望都是能考一个好大学，离开这个落后的小城市，让自己和后代能逃脱资源匮乏、贫穷和分离的宿命。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想的，努力读书快点长大，有朝一日能离开津口，和妈妈一起好好的生活。

后来何慧有了沈绍，她的愿望戛然而止，变成了努力读书，自己好好生活。

沈南风看她望着那些旗帜的时候眼里带着渴望，于是问：“想过去看看吗？”

梁诗尔摇摇头：“快上课了。”

“没关系。”沈南风把她背起来：“下节课讲的卷子你满分。”

梁诗尔心想难道满分就不用听课了？她可不是闭着眼睡觉就能考满分的学神。

但她没能抵抗住体育场上一阵高过一阵的口号声，于是刚才还不肯让人背的梁诗尔同学把自己脸打的“啪啪”响，毫不客气的勾住了沈南风的脖子。

他们坐在体育场围栏外的花坛边上，里面的励志音乐声震天响，而学生代表发言的声音甚至压过了音乐，讲的激情澎湃连连哽咽，举着话筒问台下的同学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南风毫无触动，但梁诗尔明显被带入到那个气氛中了，她眼睛亮闪闪的，仿佛自己一百天后就要踏上战场似的。

沈南风的手指揪住梁诗尔的马尾，问她：“以后想考哪个学校？”

“没想好。”梁诗尔晃着右腿说：“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要是现在放大话以后考不上要被笑话的。”

“我不笑你。”沈南风态度诚恳：“那告诉我想学什么专业总可以吧？”

“嗯……建筑学……”

“工科？”沈南风若有所思的抵着下巴：“我大概知道你想去哪个学校了。”

“我也就是想想，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梁诗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问他：“那你想考哪里？”

梁诗尔发现关于沈南风的未来这个话题真的是个禁忌，她随口一问，抚摸着他头发的手忽然就僵住了。

她连忙摇了摇手，解释道：“是我多嘴了，我不该问的，咱们上楼吧。”

沈南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收了回去，眼睛盯着脚尖，开口道：“我没得选。”

他好像在自嘲，语气却很平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拥有目标、拥有选择的权力，我的人生从出生起就被安排在一条既定的轨道上，我都不用睁眼，就知道下一站是什么，目的地在哪里。”

“你应该知道我家世代从军，本来我爸离婚的时候就不想要我，后来他让我去考军校，去完成他中断的军旅梦。”

沈南风仰起头，阳光很好，刺的眼眶有点酸。

“我考一中、学体育，把成绩和体能维持在军校的标准之上，目的就是为了参加军校招生，如果不考军校的话，对我爸来说，我就彻底没有什么用了。”

梁诗尔万万没有想到，沈南风对于自己的未来抱有那般不在乎的态度，恰恰是因为他没有在乎的权力。

正如邹钦所说的，幸福的人日子是用来过的，而不幸的人日子是用来熬的，她和沈南风都是这泥潭里的一员，各自承受着各自的苦。

沈南风第一次对外人敞开心扉，他默默看了梁诗尔一会，看见梁诗尔眼里的亮光暗淡了下去，她在为自己难过，也在为自己惋惜。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明知这世界上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却拼尽了全力在感受对方的情绪，好像主宰他们的不再只有命运，还有身边这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