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风声鹤鸣(1/1)
凛冬已至,鹅毛般的大雪将地面铺得厚厚实实。各家各户扫着门前的积雪,顽皮的孩童不怕冷的打着雪仗,放眼望去,墙角的屋檐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
除旧迎新,新的一年如约而至。
她坐在庭院里逗弄着养的小狗,一只灰白相间,宛若山野里的小白狼,一只纯黑色的,像个煤球儿。
两只小狗是她捡的流浪狗,它们的母亲已经被人猎杀了,她若是再晚一步,这两只小狗便会在寒冬里因寻觅不到任何食物而死去。
林子矜从屋里走了出来,双手藏于身后,神情紧张腼腆:“叶姐姐,这是我做的新年礼物,送,送给你。”
心里顿时小鹿乱撞,希望……她会喜欢。
“谢谢,很不错。”
闻言,林子矜很是高兴,眼睛犹如小星星一般闪亮。这是他亲手做的手套,每次看到叶姐姐在捣药而手被冻得通红时,他就心疼。
“小黑好像长胖了。”
他都有些抱不动了。
“嗯,是长胖了不少。”
她看了一眼林子矜,脸颊白白嫩嫩,肉嘟嘟的。
曾经那个瘦骨嶙峋的他和现在的青葱少年完全判若两人。
“叶姐姐,今天不去太医院么?”
“这几日宫里要忙着二皇女的婚事,可以休息几日。”
“哦。”
自从叶姐姐成了二皇女的救命恩人进入太医院后,身份亦是水涨船高。京城里喜欢叶姐姐的男子越来越多了,要不是叶姐姐还要守孝,只怕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说亲的踩塌了。
虽然叶姐姐承诺过会娶他,但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她太优秀了,他怕发生一些未知的变数。
“正好,我也有一件礼物要送你。”
“嗯?”
他接过来一看,怔住了。
“你上次说喜欢望江楼的饭菜,我把它买下来给你,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去吃便什么时候去吃。”
“叶姐姐。”
林子矜眼眶泛红的攥紧了衣袖,她给他的东西足以让他后半辈子过得衣食无忧。她会顾及他的感受,也不介意他是一个男儿家,她甚至把她所有的积蓄和赏赐全部给了他。
但越是这样,他越有点儿惶恐。
他怕他会提早用完她对他的好,上天会惩罚他失去她。
叶霜君合上手中的医书,眉宇里有一丝化不开的寒霜:“这几日,尽量不要出门,锁好门窗。”
风雨欲来的气息隐隐约约笼罩在京城的上空,陛下已经病入膏肓,所有人都在暗中观望,蠢蠢欲动。
也许,一场腥风血雨就要来了。
大皇女欧阳嘉雨背后有太师的势力,二皇女欧阳嘉禾有将军府,皇贵君坐镇,三皇女有镇南王支持。
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
不过,若是谁能拉拢皇夫司徒清云,那么必定会得到司徒家的鼎力支持。那背后可是十万禁卫军,赢面将会大得多。
想起司徒清云,她就头疼,那个男人隔三差五的就差遣她去景德殿,她都找借口推脱了。不知道,下次她还能用什么理由。
她从系统里翻出一本书,准备找找灵感。
封面标题:拒绝他人的999条理由。
系统汗颜。
宿主还能不能干点儿正事?
两日后
热闹无比的皇宫人山人海,一段段红绸宛若泣血一般,鲜艳至极。
叶霜君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身着喜服的欧阳嘉禾,她英姿飒爽,明媚如风,眼里收敛的锋芒隐隐有了帝王之相。
“你不去喝喜酒,在这儿做什么?”
宁云景寻了半天,才看见了她。
她总是一副局外人的样子,像是飘渺的仙人,让人抓不住,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我喜静。”
看着心爱的人成婚了,他还挺平静的,有点不像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可怜我吗?”
“你需要我可怜?”
对比之下,吃了多少他做的黑暗料理的她显得更可怜才对吧。
“走着瞧,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他自信一笑,眸光定格在叶霜君的身上,若有所思。
夜半钟声,风声鹤鸣。
一股肃杀之气蔓延至了整个皇宫。
欧阳嘉雨率领众将杀至了凤栖宫,只要有了母皇的遗诏,她便会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至于云舒,等她杀了欧阳嘉禾,他便是她的了。
然而,凤栖宫内,竟然空无一人。
糟了,中计了!
等她退出殿内,欧阳嘉禾的人将她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的欧阳嘉禾身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宛若一个战神一般走了出来。
“大皇姐,刀剑无眼,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将云舒也算计了进去。”
新婚之夜,她以为欧阳嘉禾会放松警惕,沉迷于温柔乡。万万没想到,她早就做好了应对准备,等着她往里面钻呢。
“活着才能够护住云舒,不是吗?”
若是今日败的是她,别说云舒,她的父君以及背后支持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帝王之路,可容不得半点仁慈。
血色的月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凤栖宫内,鲜红的血在地上蜿蜒成了一幅巨大的抽象画。
血腥之气,久久不散。
欧阳嘉禾随手拂去脸上的鲜血,看着拔剑自刎的欧阳嘉雨,眼神儿薄凉:“拖下去吧。”
“是。”
“二殿下,三皇女已悄悄离开京城。”
“本殿知道了。”
“三皇女挟持了皇夫。”
“还真是个蠢货。”
她以为挟持了父后就能让司徒家为她所用么,殊不知,只会适得其反。
“母皇那边怎么样了?”
“回二殿下,陛下已写好退位诏书。”
“就让母皇好好安享晚年吧。”
“恭喜陛下一统山河,万民归心。”
“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浩浩荡荡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
新的一年,新的纪元。
天微明,皇宫里早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点儿腥风血雨后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欧阳嘉禾看着手中的纸条,轻笑一声,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那人竟和她做了这样的交易。
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可能要小小的牺牲某人一下了。
“来人。”
“陛下。”
“传朕手谕,赐封叶太医为镇国大将军,率领十三骑追讨三皇女,救出父后。”
“是。”
她略显震惊的退了出去,十三骑啊,那可是陛下的亲信。可想而知,这位年轻的叶太医深得陛下信任,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
这厢还在太医院为伤员处理伤口的叶霜君,忙得焦头烂额。麻醉止痛的药基本都用完了,只能直接缝合伤口,一时之间,太医院哀嚎遍野。
晨光熹微,她席地而坐,眉宇间的疲惫一览无余。裙摆被血渍浸染成深色,洗干净的手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粘稠的血液。
很不舒服。
“叶太医,陛下有旨。”
?
听完圣旨,她整个人都麻了。
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抓过来打一顿:“欧阳嘉禾!”
传旨的宫人吓了一哆嗦,叶将军太勇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还请将军尽快救出圣后,可耽误不得。”
虽然圣后不是陛下的生父,但他是六宫之主,是陛下的嫡父,更是皇家的脸面,容不得半点闪失。
叶霜君站了起来,脸色不太好。
欧阳嘉禾可真敢啊,让她一个太医从武,这整个王朝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嘛?
毁灭吧,她累了。
雪越下越大,冰封万里的千山宛若一条条沉睡的巨龙。
十三骑不停歇的追了几个时辰,终于找到了三皇女的藏身之处。
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往后退,否则本殿就杀了他!”
三皇女将长剑横在司徒清云的脖子上,眸光里多了一丝颓败。
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比欧阳嘉禾更加恐怖冷血。
她一路追杀至此,见一个杀一个,眉头都不皱一下。她还传令,若她们仍负隅顽抗,她们的利箭第一个射向的便是她们的家人。
追查至九族,不死不休。
只是顷刻之间,所有的将士便没了战意。
“只会用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来作威胁,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她骑着黑色的骏马,居高临下,手上挽起的长弓淬着寒光。眸光落到了司徒清云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已经划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黛眉微敛。
司徒清云双手被绳子捆于身后,华丽的衣裳有些脏污,但依旧不减半分风华。他静静的伫立着,瞳孔深邃,毫无一丝害怕。
“少废话。”
三皇女千算万算,但她却没有算到司徒家的人竟然放弃了司徒清云。
压根儿不打算和她合作。
“杀。”
“你疯了?”
三皇女看着那个无情无欲的女子,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司徒清云还在她的手中,她竟然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鱼死网破了。
长剑刚一动,破空而来的利箭居然将她手中的长剑断成了两截。
女子闲庭若步,与周围厮杀喧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想要威胁我?”
她轻笑一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伎俩根本不值得一提。
“啊!”
刀光剑影从她的眸子里一闪而过,宛若被锁定的猎物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将她的手臂砍了下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只想一心求死。
“你,你杀了我吧。”
她哪里像个悬壶济世的大夫,压根儿就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
“死?太轻松了,只要你活着,欧阳嘉禾也不会落一个手足相残的坏名声。你是她的皇妹,后半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的。”
至于怎么享用,就不关她的事了。
“来人,好好照顾三皇女,别让她死了。”
“是。”
十三骑对这个突然上任的叶将军完全是臣服了。
一上任,直接就将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儿打了个半死。
杀伐果断,魄力十足。
她看向司徒清云,解开他手腕儿处的绳子,声音清冷:“微臣救驾来迟,还请圣后恕罪。”
“你不怕我死吗?”
她就一点都不担心三皇女会伤害他?
还是说,他的性命在她的眼里分文不值?
“有微臣在,圣后不会有事的。”
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面对威胁,如果选择妥协才是最愚蠢的做法,那样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无遗。
坚定飞扬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
司徒清云收紧了指尖儿,女子自信肆意的神情比凛冬里的阳光还要耀眼。睫毛微颤,胸腔里那颗死寂的心仿佛又活了过来,一点一点跳动。
“叶太医,哀家脚受伤了。”
“微臣去叫一辆马车过来。”
“不必了。”
“?”
“你背哀家。”
啥?
大庭广众的,他怕不是在为难她吧。
“怎么,你不肯?”
“微,微臣……”
这是肯不肯的问题吗?
“你嫌弃哀家?”
“微臣不敢。”
她真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小气吧啦的男人。
看着众人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眼神儿,她无语至极。
迫不得已,她蹲了下来。
一抹暗香袭来,她背上便是一沉。
这么远的路,坐马车不好么,要是走路,她岂不是要走到明日天亮?
他果然是想折磨她。
作为大夫,她能治病,但治不了有病的脑子。
风雪稍停,十三骑已回皇宫复命。
唯独叶霜君一人背着当朝圣后苦命的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在小道上。如果她是孙悟空就好了,她一定会把这个妖怪扔到山崖下面去,镇压五百年。
突然
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脖颈里,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的头一直伏在她的肩头上,不会是流梦口水了吧?
(神特么是梦口水,人家那是眼泪!)
眼泪?
他哭了?
“叶太医,哀家有些累了。”
莫名柔软下来的声音,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十七岁便进了皇宫,现在想来已经整整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我为了司徒家的荣耀而活,不能出任何差错。可是今天司徒家的人,没有一个人前来救我。”
“对于司徒家来说,倒下一个皇夫,再扶持一个就好了。”
低沉的声音多了一丝黯然神伤。
“你不是觉得哀家很可笑?”
得到了一切,仿佛又什么都没得到。
“微臣不敢,圣后身份尊贵,只会令天下人羡慕。”
谁敢笑他,说不定会掉脑袋。
“你就是在嘲笑哀家!”
她不温不火的语气让他气极了,红唇微张,他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司徒清云!”
他是属狗的么,咬她作甚!
信不信她把他丢到山沟沟里面去。
“叶太医,哀家困了。”
头一次听见她叫了他的名字,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唇角微微上扬,满意的看着她脖子上他留下的牙齿印。
完美无缺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破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