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敌国阴戾暴君X病弱丞相夫人(6)(1/1)
翌日,近身伺候的丫鬟并没有发现自家主子昨夜经历的凶险。
绿栀从厨房端了补血的汤药,笑容满面的在若华跟前替冯越拉好感度。
“丞相大人是真的关心夫人。”
小丫头这段时日没少在她面前夸赞冯越。
若华娇嗔她一眼:“往日你这丫头可不是这般说的。”
“那是奴婢以前有眼无珠。”绿栀调皮的说,“只要大人关心夫人,就是顶顶好的。”
若华掩唇轻咳,眉眼间春波流转,仿似少女怀春。
心中却只余叹息。
在绿栀眼里,她过得好与不好都跟冯越这个丈夫息息相关,冯越给予她关注,她便能过得好,冯越冷落她,她便过得不好。
以夫为天,女子命如浮萍,是这个时代的悲哀。
冯越意识到自己对若华的态度影响仆人对她的看法,不再像以往那样冷落她,有空就会来若华这里坐坐。
每次一来,若华都会亲自为他备茶。
他不说话,若华也不主动出声打破平静。
冯越偏头看她,与她偷偷打量过来的目光相触,见若华害羞垂眸,他眼中不自觉晕开了抹笑意。
男人总会不自觉享受女人小心翼翼的仰慕。
若华不需要像剧情里女主那样与他高谈阔论,只需要营造出让他觉得轻松的氛围——
不同于陷入枯燥公文里的疲累和冰冷。
一点一点的入侵,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旦他适应了水温,就再也无法脱困。
冯越抿了口茶,喉间侵入的不仅仅是茶香,还有她斟茶时钻入鼻翼的女儿香。
掺杂着淡淡的药味儿,和安神的木质香,具体说不上来是哪种味道。
但意外的让人觉得舒服。
从繁杂的公文中脱身,不知不觉走到幽静的小院里,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习惯在这里寻找片刻的安宁。
习惯,是最可怕的东西。
“大、大人。”若华咬了咬唇,犹豫不决的开口,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在男人望过来的目光里破碎。
两人这段时日虽然经常见面,却也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似是有求于他。
“夫人但说无妨。”冯越看她犹如一只怯懦小白兔般的模样,不由想摸摸自己的脸,是不是自己面上的表情过于冷冰这才吓到她了。
他缓了缓脸色,但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即便稍稍松弛了肌肉,也仍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
若华蹲身行拜礼:“妾身有一事相求。”
又柔柔觑了眼冯越的神色,才继续道:“妾身想、想前往拜祭家人。”
她压低了身子,不敢再看冯越,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好似风一吹就能将它折断。
“好。”冯越手指在桌上轻扣了下,“我会安排。”
若华抬头望向他,欣喜之情冲淡了脸上的病弱之态,灼灼目光因含情脉脉而熠熠生辉。
冯越看着她,陡然间想起春闱时丛林里遇见的那只湿着一双眸子的小鹿。
牵扯通敌叛国一事,将军府已被查抄,是冯越暗中将若华母亲的尸体寻回厚葬,又替她死在战场上的父兄立了衣冠冢。
白日前去拜祭,只恐落人话柄,反让坟中人不得安息。
是以冯越夜里将若华带了出来。
车马行驶了两个时辰,才到达城郊一小山村里,穿过密林,只能看见不远处相邻的两个坟包。
连碑都没有。
若华母亲的尸体与她父亲的衣冠在一个棺椁,另一土坟里葬着她哥哥曾经穿过的甲胄。
曾立下赫赫战功护佑一方平安的英雄,最终死在君王的猜忌里,被史书上泣血的骂名鞭挞未寒的尸骨。
即便到了后世,谁又知晓这无名坟茔里,埋葬的是忠骨将魂。
若华站立在坟前,月光披落,羸弱的影子仿佛要乘风归去。
她久久不曾动声,僵硬的身躯站得笔直,冯越走近了些,才发现她已哭成泪人。
若华愣愣伫立,盯着坟头的双眼里迷蒙一片没有焦距,两行清泪从眼角涓涓滑落。
无声哭泣,远比嚎啕大哭更动人心魄。
许久,她身子一软,被一直注视着她的冯越拦腰搀扶。
摇摇欲坠的她,如同树上最后一片即将被暴风裹挟而去的残叶。
小脸靠在男人胸膛,她还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走出来,决堤泪水似珍珠断落,隐没在冯越的儒衫内。
怀中柔软的欺近,让冯越身体不自觉僵硬,他并不习惯同别人这样的接触,但若华此刻的状态,叫他明白自己不能推开她。
他放在若华腰侧的手虚握成拳,浑身肌肉绷紧如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
君子之为,合乎情,止乎礼。
视线落在若华揪着自己衣襟的手上,葱洁玉指仿佛用尽了力气,紧捏到指骨发白。
怀里的女人轻盈得像一阵飘来的风,呆怔落泪模样又如失去灵魂的傀儡娃娃。
若不将情绪宣泄出来,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夫人哭出来罢,有我在。”许是心中柔软处被她这可怜模样撞击,让冯越不由放柔了声音。
若华似被他触动,眼里恢复了些清明,低声缀泣,犹若小兽嘤咛。
曾经被捧在掌心的明珠,如今失去所有庇佑,余下一人直面风雨摧折。
这般打击,又有多少人能承受?
低头看着怀抱中的若华,冯越蓦地想起曾经的自己。
那时父亲卷入贪腐一案,冯家人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他历经万难才终于活下来。
凭着一股替父亲陈冤的信念,他一路行乞辗转归来,若非好运遇到徐将军,他甚至进不来帝都。
如果没有徐将军帮忙让父亲沉冤昭雪,也没有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冯越。
正是因为如此,他当初才会答应将军迎娶若华,成为她的避风港保她一生平安。
“父亲离开前曾说等他凯旋就带我去放风筝。”若华的声音拉回了冯越的思绪,“哥哥也寄信来,说打完仗就给我带一坛边疆的梨奶酒。”
冯越能感受到少女一腔期待,最后被无尽悲伤所取代。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再也回不来了。”若华眼眸黯淡,柔弱小脸又被带走几分生气。
怀里的人哭晕过去,被冯越打横抱上马车。
昏迷过去的她,仍紧紧抓着他衣袍一角,宛若一只没有安全感的猫系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