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阴阳先生（1/1）

仙儿的灵棚就搭在老蒯家的院子西角，阴阳先生说仙儿还得在自己家里走，到了头七还能找到自己回家的路。如果半路或在别家走的，心里对家的念想不断，走了也不安心。

自从仙儿出嫁后，老蒯这老东西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说句不好听的，毕竟他是仙儿的亲爹，虽然不咋称职，但也是含辛茹苦的把仙儿拉扯大，仙儿临走了没能见上他一面，多少也会有些遗憾。我四下打听，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般，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我给她置办了上好的柏木棺，新喷的柏油大漆十六道。左邻右舍的邻居们看仙儿走的可怜，家中又没有知近的人，也是纷纷帮着张罗，东家置办纸张，西家置办花圈……。几个婶婶流着泪给仙儿换上了新衣，说实话仙儿从小也没穿过几次新衣，都是大家接济。紧接着入殓了。可怜一个个好好姑娘。

阴阳请的隔壁村栾姓先生，一个精瘦干净的老头，年过花甲，当地的白事大多由他堪舆包揽。入葬时辰定在了明早9点。

忙了一天，天色渐晚，女人们基本上都回家了，因为老蒯家人丁不旺，也无叔侄，仙儿的姥姥家自从仙儿娘去世后，也很少走动，肯定是老蒯做了对不住人家的事，还好有个亲娘舅还知书达礼，他爹的事，与孩子孩子无关，人没了亲还在，得到信儿亲娘舅赶了半天的路来看了外甥女最后一眼。他也算唯一的一个家里主事的人了。

亲娘舅也算是场面的人，来了忙前忙后，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有礼有貌，有分有寸，用农村的话说“不落过场”。让左邻右舍街坊邻居纷纷称赞，也算是给老蒯家保留最后的一点脸面。

见天色已晚，吃过晚饭，主动留下守棺的几个大爷远远的坐在院子里离棺不远的地方烤火守夜，阴阳栾先生也屋里准备明天入葬的物品。我目光呆滞坐在棺旁，想给仙儿唠唠，可是又不知从何说起，从明天开始就再也见到仙儿，不觉鼻子发酸，心里一阵阵难过。

半夜，露凉，原本挂满星星的天空，不知何时逐渐笼起了黑云，阴阳先生走出来屋来，看了看天象，脸色有点异样，担心的说，好好看守，切记不要让小动物进了灵棚，尤其是略过棺材，如果有什么动静要立刻喊他，说着就回屋闭目养神。

看着香燃没了，我拿去香准备续上，就在我猫腰点香的时候，“咕咕咕…… 咯咯咯……”的叫声由远及近的，在夜空中格外响亮，听得我后背发凉，浑身一激灵，旁边烤火的亲娘舅和三个大爷也是停止聊天，都慌忙站了起来，循着声音四下查找。不一会院墙外的大槐树上伴随着树叶的哗哗声，一只硕大的夜猫子站在树梢上，它不住的转动着脑袋，犀利的眼睛如同黑夜里如同两个灯泡，“咕咕……哈哈……”冲着灵棚叫个不停，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像破锣嗓子的人不怀好意笑声，那瘆人的叫声让人听了头皮发麻，血液发凉。

老人们常说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猫头鹰如此的盯着灵棚叫，不免让人发慌，刚才还平静的夜忽然刮起凉风，灵棚前的纸幡在黑夜里张牙舞爪的哗哗作响，如同一条条白色的手臂在黑暗乱舞……。灵棚点燃的香烛忽明忽暗，光亮摇摇晃晃…………。

亲娘舅和几个大爷见状好像感觉到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赶紧招呼我，棺前烧纸，可是起风了，我慌乱中不断的划着火柴，可是一根两根三根……，怎么也划不着。几个老头一见，赶紧凑了过来，用身体挡风，才见烧纸慢慢的着了起来，谁知这烧纸如同打了旋风，连同着纸灰旋转着向上飞出来十几米，把我们几个吓得连连后退，就在这时那个原本站在树梢的夜猫子，一个俯冲叫着就站在棺材头上，瞪着通红的双眼“咕咕……哈哈哈～～～一叫”一声紧似一声。看此情景，我的头发都立起来，见几个老头瞪大双眼惊魂未定，我抄起身旁的扫帚，一把就扔了过去。咚一声，扫把划过灵棚，惊的那夜猫子扑棱着翅膀向远处飞去，那瘆人的叫声也逐渐消失在黑夜里。

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们几个守夜的人吃惊不小，几个老头走进灵棚上上下下，仔细寻找每一个角落，生怕还有什么东西，直到检查一遍，才略放心的走到一旁。我向屋里看了一下，透过窗户那阴阳先生在炕中闭目打坐，纹丝未动，他那气定神闲的气势也给了们几个守夜人一些安慰。看来是虚惊一场。“老赵把大门关上吧，院里风大。”听得阴阳在屋里吩咐，赵大爷三步并两步的急匆匆的朝大门走去，谁知正好和外面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吓得“哎呀”的声，一屁股就做到了地上。把那来人也吓了一跳，“老赵你这是怎么了？”说着伸出宽大的手掌就拽起了赵大爷。

“都多大岁数，还这么不稳重。”

“是镇长啊。”

一听是镇长，我们几个人赶忙迎了上去。屋里打坐的阴阳先生听见院里说话声也搬着凳子走了出来。镇长披着大袄边说话大步流星的就进了院。

“辛苦你们几个老哥几个了，明天的东西都准备齐了吧，缺少说话，我叫人准备。”镇长问东问西。见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才拉着仙儿的舅不住安慰，“兄弟，侄女的事您多费心了，我出门几天的功夫，你说多好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哎。”

“让镇长想着，我这外甥女的事让您老操心了，这孩子命苦啊，这像说声谢谢。”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几个人正围着火堆闲唠，忽然只听的“嘎吱嘎吱的咬木头的声音”，开始声音轻微，不仔细听，还以不以为意，可是不一会声音越来越大，几个人顿时停了说话，那一刻我感觉空气似乎都要凝固了，风声，浅浅呼吸声，几个人都都面面相觑没有再说话，侧耳仔细的听声音的来源，见没了说话声音，那声音短暂的停顿后，随后真切的又开始挠了起来，就像猫抓木板，这声音虽然听着抓木头，但是这环境下如同抓每个人的心一样。

“是棺材。”老赵头说。

“啊！”

连镇长的大袄也惊的从肩膀滑落，掉在地上。

“快拿犁铧子来。”阴阳先生率先从凳子上一跃而起，麻利的俩个翻身，就落到了棺材旁边，只见他快速点燃三根香，掐在手中，双手交叉，口中念念有词，将香头固定在棺材上，接着咬破手指，麻利在烧纸上画了封棺符，直接贴在棺材头和棺材尾，刚贴上的时候，里面的动静小了不少，几秒后谁知那棺材仿佛感觉到什么，开始不断的晃动，里面伴随着呼呼的喘息声、挠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棺顶开始发出咚咚咚的声响，里面的仙儿仿佛要蹦出来一样，“快来摁住它，老赵犁铧拿来了吗？”阴阳先生大喊。

“去拿了。”

“赶紧过来帮忙。”

见阴阳先生沙哑的嗓子吼。

我们几个也顾不得害怕，几个人拼命的挤进灵棚，死死地摁着棺材不让他翻倒，那棺材左右的不断扭动摇晃，像一条左右摇摆的鱼，我们几个竟然一时也无法控制住它，里面发出敲鼓一样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那阴阳先生见状，一个跳跃，如同骑马般骑上了不断抖动的棺材。双手手指缠绕，三清指变剑指死死地压在棺头。眼见里面的仙儿要破棺而出了。

老赵头蹒跚着腿跑的满头大汗的从隔壁砸门找来了犁铧，隔壁的王大爷老俩口听说这院起了异事，也连忙趿拉着鞋赶过来帮忙，谁知刚进门口，看着几个老头呲牙咧嘴的拼死摁着不断摇晃的棺材，吓得“哎呀妈呀，诈尸了。”老两口子一个撅子就跑没影了，镇长铁青着脸气的大骂，老王头你个完蛋玩应儿，给我回来……。

老赵头也是进门被吓得哆哩哆嗦，浑身颤抖，拎着犁铧僵直的站在门口迈不动步，要不是镇长破口大骂，估计这会也转身跑了。

“老赵愣啥神儿，赶紧把铧子拿过来啊。”坐在棺顶的阴阳先生也被颠的上上下下，眼看就要坚持不住。对着老赵头大喊。

老赵头才鼓起勇气将铧子递给阴阳先生，阴阳先生一手摁的犁铧，一手咬破一根手指，快速在铧子上写了一个敕令杀，一下压到棺材头上。说来也奇怪，铧子刚压上去，棺材里使劲摇晃的劲头立马缓了下去，慢慢的停了下来，连里面的急促的喘息声也慢慢的弱了下去，没一会就静止了，阴阳先生见棺材停止了抖动，才抹了额头的一把汗，从棺材上跳了下来。

“你们都松开吧。”听见阴阳先生一说，我和几个老头才把僵硬的胳膊从棺材上拿开，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啊。”

镇长捡起大袄，不住的拍着土说道“这孩子看来不愿意走啊。”

“我观天象，太白逆行，侵犯牛、斗，不吉。哥几个费心，就在这守着吧。以免再出祸端。”

一听这话，镇长立刻表态，算他一个，几个老头也纷纷表示同意。虽然老赵头有点担心，但看着镇长在也没敢说什么。

我进屋把老蒯家的饭桌给搬了出来，顺便拎了一壶开水和茶叶。

几个人正坐在一起喝茶，刚给几个老头满上茶，就隐隐约约听见吹吹答答的唢呐声伴随着夜风在空中飘荡，仔细一听好像风声。

“我怎么听着有人说唢呐。”

“是风声。”

老赵头喝了口茶站起身，要去把大门关上，要不院里风大，吹得我背后发凉，说着就往大门外走，谁知他关上大门刚往回走。“咣当”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撞开了，伴随着木板和铁链的撞墙声，大门差点散了架，老赵头吓了一缩头，转身回头往去，“哎呀不好了”，撒腿就往院里跑。

听老赵头一喊，吓得老周头刚刚端起的茶杯，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茶水洒了一桌子，众人齐刷刷的向门口望去……。

“不好”阴阳先生一个转身，向屋里蹿去。

真是一事未平，一波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