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游猎(1/1)
徐尧看我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只能依着我,一匹一匹的介绍这里的战马。不得不说他对这里的马真的非常好,能够记住每一匹马的来历,特征甚至性格。有的马性子比较柔和,但不适合冲杀,有的马脾气暴烈适合上战场但是野性难驯等等。我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他在说他的马,一边在合计着自己要选一匹什么样的马最好。骑马很容易,我从小就会,而且骑术也很好。但是我没有真的自己驯过马,选一匹马自己驯服成为自己的坐骑,日后更是要陪着自己上战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着想着,猛地一抬头,当我看到这匹马的第一眼,我就想说我就要它。
此马全身乌黑,高头小耳,四肢强壮,鬃毛乌黑浓密蹄子有如海碗般大小。比马厩里其它的马都好看。
“这匹马好漂亮,我喜欢。”我有点开心,便想伸手去摸它。
“郡主小心!这马……”徐老头刚想说这马危险,却见马儿十分乖巧的低下头,用额头轻轻蹭我的手,时不时还打个响鼻,看得出来它很喜欢我。
“这马怎么了?”我问他。
“不瞒郡主,这匹马乃是之前陈山将军在关外抓回来的野马,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神骏。但是此马野性难驯,陈将军不知试了多少种方法都没能把它驯服,却也不舍得将它杀了就命我先养着,之前也有不少人看好它,但是没有能骑上马背的”徐老头在一旁跟我细细解释。
“难怪,我还在想这么好的马居然没人要。”我拍了拍它的额头,马儿似乎也在回应我,四蹄轻轻的踩踏地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徐老,让我带它出去试试吧。”
徐尧眼看拗不过我,便找来一套马具,对我说:“如果郡主实在想试,您可以先给它装上马鞍和缰绳,否则很难不出危险。”
我想了想,接过马具便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非常顺利,顺利的让徐尧整个人都傻在那说不出话来。据他后来所说,这匹马即便是他都靠近不得,别说装马鞍,套缰绳,就是给它理毛都要格外小心。而它对我也是乖巧得不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接着我便把它牵出马厩,飞身上马。刚骑在它背上的时候,它可能一时也不适应,我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蛮力想要把我从它身上甩下来。我赶紧抓住缰绳,抱住它的脖子,轻轻拍打,想让它冷静下来,果然过了一会它便不再闹腾,似乎是默许了我在它背上。
“郡主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徐老头走过来对我深深一礼,说道:“竟然能够将这匹烈马驯服,实在是佩服,佩服。”
“徐老就别笑话我了,您也看到了,我并没有做什么,或许只是与它有缘而已。”我自小就特别招小动物喜欢,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坐在庭院里也会有鸟儿飞来,就落在我手边,甚至有时候直接落在我手上,大哥二哥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随后我在马场又逗留了三天。一方面跟大黑马磨合磨合,促进一下感情,学习如何调教他,另一方面我也在努力的体会那天晚上顿悟出来的东西。还想要再多悟出点什么。
三天后,我便告别徐尧,骑上大黑马回到了背水营。
陈山见我把大黑马驯服了还骑了回来,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舍得。看着自己费劲巴拉从塞外抓回来的骏马,结果便宜了我这个黄毛丫头,估计内心是很难受的吧。不过我也没打算把大黑马还给他,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心里偷偷笑。
之后的三个月,我在军营里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骑马。不是简简单单的走来走去,而是要在马背上跟马一起生活,每天除了晚上睡觉和休息的时间之外,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骑马完成,训练,吃饭,甚至是读书写字都要在马上进行。用陈山的话说,要让人和马匹完全适应彼此的存在是最重要的。战场上,战马的稳定程度,服从程度直接决定了人的生死,所以要让它清楚的明白你要做什么。人和马之间必须要有足够的信任和默契。为了建立这种默契就必须要这样形影不离的相处。
训练的内容辛苦却并不枯燥,骑战的枪术训练还算简单,只是要慢慢适应不同的发力方式,一天的训练下来常常是腰酸背痛。不过实战训练倒是让我受益匪浅,骑军分为轻骑和重骑两种,金帐王庭最近派出在塞外截杀商队的大多是轻骑,轻骑的特点是机动性强,擅于偷袭和逃跑。而幽州的骑军则以重骑居多,擅长冲阵冲杀,由于多执行的是守城及护卫队任务,并不需要长途奔袭,所以一直以来幽州军的轻骑一直不能和金庭相提并论。然而祖父为了改变这种只能被动防守的局面,便令陈山将原本就是幽州精锐的背水营改成一支既能由于重骑防守,也能胜任轻骑奔袭攻杀的特殊骑兵。
陈山总结了自己多年的战场经验,通过调整骑军的兵器和装备,以及摸索塞外军队的弱点,将背水营的骑军做了许多调整:首先就是将弓箭换成了弩,并且还特地找到了莫老怪,将原先军队的弩做了改进,使其能够在颠簸的马背上,做到快速单手二次填充、发射。其次,陈山决定保留重骑的部分防御力,将全甲改为半甲,只护住躯干和头部,这样既减轻了重量,又要比塞外骑军的皮甲或者轻藤甲有更好的防御力等等。而不断的通过实战去对战术和装备进行打磨和调整,也是一直以来的传统,于是便有了“游猎”这一训练项目,幽州骑军以十骑为一伍,在塞外草原周边与金帐王庭的骑兵捉对厮杀,这种残忍的训练一直在边境上不断的上演,这并不是只是幽州独有的,而是边境数州和金朝达成的一种默契。双方骑兵都在这种不断的厮杀中消耗、补充、提升,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原本我是不必参加“游猎”这种训练的,陈山甚至就差当着众人的面下跪求我了。我也知道这里所有人都害怕我出事,不仅仅是因为我是郡主,在军营生活的几个月,我已经成为了背水营的一份子,和大家一起训练,一起喝酒,一起偷陈将军家里寄来的肉干。我这个不会带兵的右参将或许没有什么威望,但是人缘肯定是好的。所有人都在跟我说金帐骑兵狡诈凶残怎么怎么样,希望我不要去参加游猎。但是我现在还是提枪策马出现在关外。
“郡主,你这是何苦呢。” 身后传来于晋的声音:“你一旦出事,陈将军还不得被老王爷活剐了。”
“不会,况且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会拖大家都后腿?”我朝他笑了笑:“你这如今主动要跟我一伍,就不怕我拖后腿嘛?”
就在我们有说有笑的在平原上搜寻着金朝的轻骑时,不知不觉我们却成了猎物。等我们发现自己已经由猎手变成猎物时,于晋的脸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啧,就说你不该来的吧,”于晋挡在我身前,直接发号施令:“朝幽州方向突围,保护郡主。”
剩下的八个人没有一句废话,默默调转马头,提起长枪准备冲杀出去。
“你呢?”我看他仍旧面对着正面的骑军,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来拖住正面的敌军,郡主还请突围出去。”他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眼神逐渐疯狂,看得出他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了。
我看了看对面的骑兵总共有三十余人,是我们的三倍,看来如果不是凑巧碰到的就是对面有备而来,甚至搞不好就是为了来抓我的。看着三十人中有将近一大半有出现在我的南方,就是为了切断我们逃回关内的可能,明显这是要不死不休了。
我一咬牙,心中发狠:“退?退的话大家都得死,没什么可抱怨的,兄弟们,大家跟着我冲!”
我一声大喝,随即猛的一打马后腿,大黑马吃疼之下嘶鸣一声狂奔而出。我在所有人的震惊之色中冲在最前面,于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拍马赶上。身后的十人小队也毫不犹豫的跟着冲杀起来。
在与金庭的骑兵冲杀的时候,虽然我是第一次上战场,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穿着制式的背水军玄甲,头戴钢盔冲在最前面。两军第一次交锋,我丝毫也没有留手,策马赶上于晋后,向着对面骑兵举枪便刺。一时间罡风阵阵,玄水枪犹如一条出洞的毒蛇,一枪直刺对手喉咙。
对面似乎也没想到我们能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在返回幽州的方向布置了一大半人,那就明显是在赌我们能向南突围。我心想既然如此那就专打他们弱的地方。大黑马似乎与我心意相通,在我提枪前刺的一瞬间也猛然发力,瞬间枪身的力道也增加了不止一点。对面的骑兵可能也没想到我这枪能有如此威力,还企图用手中的双刀格挡我的枪,结果只听噗的一声,枪尖直接扎穿了他的喉咙。一枪毙掉对手后,直接一个猛带缰绳,大黑马一声嘶鸣直接站了起来,我借着它落下之时的劲力,反手又直接一招力劈华山,把旁边的一名金兵也一并干掉了。
这一轮冲杀我方只有一名军卒受了轻伤,却斩杀敌军八人,顿时士气大振。对面的金兵重整队伍之后似乎在说着什么,随即便欢呼起来。我们正在好奇他们为何如此兴奋,却只听对面那个领头的人用奇怪的口音喊道:
“对面的可是幽州的骑军吗?我听说你们的王爷已经被夺了兵权,在家种地了?现在看来幽州军果真不行了,骑军之中竟然还有女子。实在不行你们快快投降,把女人交出来让我的兄弟们也享享福。”
对面的剩下的二十多骑也跟着挥刀嚎叫,似乎这支十人的骑军已经是他们的盘中餐了。
“还真是聒噪。”第一次上战场,我没想到最让我接受不了的居然是金人挑衅的垃圾话还有他们那奇怪的口音。不过对于杀人这事儿我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包括陈山之前就怕我第一次杀人会害怕,还特意抓了几个俘虏回来让我先熟悉熟悉杀人的感觉。所以刚刚虽然直接杀了对面两人,却也并没有什么感觉。
既然对面已经发现我是女的,穿着厚重的盔甲反而不便。我摘下头盔,青丝散落,一只手反手解下甲扣,将外甲脱了扔在地上。我调整了呼吸,淡淡的说了声:“跟紧我。”紧接着眼中杀意迸发,倒提玄水枪,拍马冲向对面。
对面见我一袭红衣提枪而来,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可当刚刚那个喊话的金人将领见我单手抡起手中长枪横扫而来时,才知道一切都晚了。我没有丝毫留手,手中长枪带着千钧之势御风而至,锋刃直接从他左侧腋下砍进去,直接削掉了他一条手臂。当他想要掉头逃跑已然不可能,长枪顺势而下,一道弧光闪过,他的眼睛直勾勾的只能看见一具没了左臂和脑袋的尸体摇摇晃晃的从马上坠落。
很显然这个穿着稍显华丽且会说汉语的男人是这群人的头领。见我一枪将其头颅削掉,剩下的人瞬间方寸大乱,被于晋带着军卒追得死的死,逃的逃。这一仗我们毙敌十七人,两人受伤,无人伤亡。
在之后的几次游猎中,幽州的红衣女将凶名远播。不戴盔,不披甲,只着一袭红衣,手提黑色铁枪,胯下一匹黑色战马。金帐游骑与其遭遇数次,竟无一合之敌,甚至有人专门为抓住此人设下陷阱,诱其孤军深入,设下绊马索。谁知此人步战更是犹如天人,手中铁枪被舞得密不透风,越舞越快,最后在万军之中蓄势而出,势如惊雷,一枪透五甲,连毙五人,如战神下凡,无人敢近。
而在背水营中,最惨的则要属陈山了。自从我加入游猎以来,每次出关,陈山都要把诸天神佛从头到尾求一遍,保佑我平安回来。第一次出去就碰到了埋伏,因为这事祖父大怒,以为军中出了细作差点把陈山给砍了。后来事实证明那次确实是碰巧而已。而我越是在塞外打了胜仗,凶名远播,祖父就越是看他不顺眼。他也知道不该放我多次出关游猎,毕竟一旦我的身份暴露了,那么下次给我设埋伏的很可能就不是一个耍小聪明的部落统领。所以自从那次遇到埋伏之后,陈山便无论如何都不准我出去游猎了。并且跑去找到祖父,拿到了祖父的命令,撤了我右军参将的职位,让我回家休养。
后来知道的是据说我离营回王府那天,陈山跟几个统领副统领在大帐里把酒言欢庆祝自己活着把我送走了。
至于于晋,临走时他单独来送我,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如果不是郡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