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棋局(1/1)
金庭和大雍的战事在起初的六个月只是还停留在相互试探的阶段。双方心知肚明这件事背后有人在等坐收渔利,大雍北境的姜岼是老皇帝心中头号嫌犯,幽王府则是第二位;至于金帐王庭,很显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赫连铎还能毫发无伤的从上京城逃回来,已经是让某些人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
辽东郡,公主府。
获封三郡之地之后,父亲便将项家在辽东郡的一处大宅重新修缮,作为我的府邸来使用。府邸位于辽东郡的凤岩城,也是辽东境内三座大城之一,也是最靠近西侧昌黎郡的大城。另外城中的军务和治安,则由从黑水平原回来的宋濂担任城防官,总体负责凤岩城的安防和治安。朝廷对于幽州的管控力度不可谓不大,除了幽州设置了太守和知府,负责军务和政事,甚至每个郡都设置了郡守的官职,由朝廷直接监管。关于此事,二哥给我出了个损招。让我把三郡之地的郡守的父母亲眷也都接到凤岩城,置下宅子好生照顾即可。告诉他们只要不乱说话,离任之时家人自当随你调度,同时凤岩城这套宅子也送给他们。当然,也不存在他们家里人同不同意的说法,能来这里做郡守的,没一个是豪门亲贵,只有昌黎郡的郡守家里和中原大族马家沾亲带故,那也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所以这五个郡的郡守没费什么事儿就被拿下了。
我在府中其实整日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表面上看上去北境烽烟四起,实际上,除了两个月前玄菟郡遭遇了一次小股敌人都袭扰之外,幽州边境上并没有什么太大动静。整场战事于两国目前来说都不算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人敢去踩双方的那条红线,一旦有一方有人越过红线,必将遭到对方的疯狂报复。
黑水平原,蛰龙崖东十五里。
“公主,此处便是前几日发现金帐轻骑之地。”公孙仲此刻坐于马上,数年的不见天日的研究让他整个人显得越发枯槁,明明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虽然身形挺拔,眼神中却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
“可有走漏消息?”我问道。
“不曾。”公孙仲摇了摇头,“可以确认的是,此股轻骑只是凑巧撞上运送火炮的队伍。并不是有目的的探查,于晋将军也在第一时间下令全歼敌方,敌人在并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不可能把详细的消息泄露出去。”
“不论如何,神机营的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遵命。”
借着大雍和金帐王庭彼此试探的时机,于晋带领麾下新组建的三千骑“黑水军”,几乎是以摧枯拉朽的状态,快速肃清了黑水平原的残余势力。表面上整个黑水平原的统治权仍旧在扶余部落手里,但是实际上二哥通过商号和互市等手段,在黑水平原上打造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黑水军就像一只趴在网中心的蜘蛛一般,静静的等待着猎物。
上京城,白马寺。
“北境如今形势,陛下还应早做决断啊。”宝玄和尚双手合十,对着姜元贞深深一礼,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别院。留下这个大雍朝的皇帝陛下独自一人在篱笆墙外,看着这山中日暮,心中暗自叹息。
“元贞离去了?”老皇帝坐在榻上,如今的他已经年过七旬,眼神似乎是有些涣散了。
“陛下没有离去,还在院外等着呢。”宝玄回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老皇帝叹了口气,轻轻抚了抚衣袖,“明知他的能力难以坐稳这把龙椅,却还是把这份责任强加给他。”
“贫僧以为,陛下仁厚,若是为天下计,理当如此。”
“可如今北境局势扑朔迷离,姜岼那小子统领三州大军却始终没有任何大动作。项家在幽州看似平静,可越是平静就越有问题,朕在位期间留下的桩子,如今可是寥寥无几了。”
“陛下若是不放心项家为何……?”
“不可。”老皇帝摆摆手打断了宝玄,“幽州是整个大雍边境数州中边境线最长的一个州,那里常年苦寒无人愿守。先不说他项家驻守幽州世代功勋,轻易不可轻动;就说目前你真的以为项禅那个小子真的就是个软柿子可以随便捏吗?项禅在位期间,兴农重商,发展民生,整个幽州民心所向岂是简简单单收了个兵权就能随意拿捏的?现如今幽州六成的商号和镖局几乎都有幽王府的关系,边境内外的互市更是被其二儿子项政一手控制,幽州军说到底有一半是项家的老底。轻易动他?三个元贞捏一块都不如项禅在幽州放个屁好用。”
“那若是项家……?”
“项家虽然在幽州根深蒂固,但是出了幽州到上京,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势力,而且幽州本就物资匮乏,除非他能三个月之内打下上京城,否则久拖必败。这也是为何我会在青州冀州布下重兵的理由。项家也深知此事,所以短时间内不会有事。”老皇帝端起茶杯,细细啜饮,随后眉头又紧紧锁死:“听说姜桀那边不太安分?”
“是,广平王世子前天在上京城的泽翠楼与人发生口角,出手打断了叶家三公子的双腿。”宝玄恭敬答道。
“然后呢?”
“然后……然后世子言语有些狂悖,出言无状,辱骂叶家长辈,被随后赶来的叶家嫡子叶雄一刀砍伤,伤势颇重。”
“哼,苦肉计?那个许齐也真敢给他主子出这种主意?”老皇帝冷哼一声:“会死吗?”
“据宫里的太医回报的消息来看,死不了,但是不躺个大半年怕是下不了床。”宝玄和尚答道。
“怀安那里怎么说?”
“广平王听闻世子重伤濒死,一度晕倒在地,连上三道奏书请求见上儿子一面。”
“告诉元贞,给他十六弟回信,让他速派人进京,将桀儿接回荆州城休养吧。另外,让怀安安心在家照顾桀儿,这金鳞水军的指挥权就交由兵部打理吧。”
说完老皇帝便不再言语,待宝玄和尚退出草庐,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许齐,留不得。”
阳光安静的撒在草庐的榻上,一张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一枚黑子被一只苍老的手轻轻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