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秀外慧中（1/1）

张卿承内心瞬间变得有些慌乱，眉心处被挤出一道竖纹，看来纸终归是包不住火，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是如何察觉到这些的。

“哦？不知姑娘何出此言？”

望着眼前被烧掉的白袍，兮沐轻叹了一口气。

“起初兮沐也觉得自己得的是风寒，不过后来便发现了异常，普通的风寒是不会让人咳出血来的，这种症状跟镇上百姓所说的诅咒基本吻合。”

张卿承连忙笑着解释道：“呵呵，诅咒？鼠妖怎么会下诅咒，姑娘不要吓自己好不好，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假装一脸淡定地继续开始打坐，正当刚要闭上眼睛时，兮沐却继续道：

“兮沐也不相信有什么诅咒，与其说镇上的人都被下了诅咒，倒不如说大家都被染上了一种足可以让人致命的怪病，只是这种怪病尚无对症之策才会被传得神乎其神罢了。”

听到这番回答，张卿承顿时有些心生佩服，毕竟，灾难降临，能保持如此清醒头脑的人并不多。

不过，面对这种聪明人，到底该如何解释？他明明刚才自己说鼠妖不会下诅咒，可女孩身体上的不适又该如何解释？总不能把疾病再次说成是诅咒吧。

他立马将打坐环抱的双手放了下来，随后挑着眉毛眨了眨眼。

“嗯……好像是，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

“我想，以卿承道长的修为，早就知道这些疾病的存在吧。”

张卿承一听，伸出手不停地晃动着，脑袋也立马摇得像个拨浪鼓。

“啊？我？疾病的事我怎么会知道？我是修行之人，修的是斩妖除魔，除此以外貌似什么都不行，姑娘你也看到了，就连一日三餐的问题都差点没让自己给饿死，呵呵，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再者说，这里能有什么怪病？好好休息吧，兴许多睡觉就能让身体康复了。”

此时的他，必然不会轻易将实情吐出来，鼠疫在百姓的认知中是典型的绝症，一旦被感染等同于被判了死刑，那些恶贯满盈一脸凶相的犯人，在行刑之前被吓尿裤子的数不胜数，更何况一个柔弱似水的女孩子。

一旦兮沐知道了真相，无论性格多么文静淡雅，保不准都会顷刻间爆发，大半夜再来个提前寻短见，张卿承想想都有些吃不消。

可此时，坐在草席上的女孩顺便调整了一下身姿，纤细的长腿叠放外撇，并没有任何停止交谈的意思。

“镇上因为这种怪病死了那么多人，兮沐只是肉体凡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十有八九也是命不久矣。”兮沐笑了笑，继续道：“人生固有一死，又有何可惧？倒是委屈了道长，假装若无其事地连连宽慰，其实大可不必，兮沐早已看淡生死。”

眼前的女孩果然是聪明绝顶，直接把张卿承最担心的地方说了个明明白白，既然连死都不怕，自然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拱手道：“姑娘看事入木三分，贫道佩服之至。”

兮沐如凝脂般的小脸上，勉强扯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有些话藏在心里只是不说罢了，当然，兮沐还知道，人人口口相传的大英雄绝对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大英雄？姑娘真是折煞了，任何人都不是万能的。”

女孩的称赞，让张卿承不禁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羞愧般地红了脸，他擅长的只有斩妖，再大的英雄一旦用错了地方也会很容易变成大狗熊，修道之人以天下苍生为念，遇到这种事情又不能临阵脱逃，况且恶疾的背后全都因为妖邪作祟，他也是赶鸭子上架罢了。

“敢问道长，这种怪病究竟是什么？”

无论说与不说，兮沐的内心都已经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可即便这样，张卿承还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沉思了片刻。

“哎！是鼠疫，也是瘟疫的一种。”

最终，当他把事情说出来的那一刻起，眼睛就紧紧地盯望着女孩的一举一动，生怕惹出什么祸端。

此时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张卿承似乎能清楚地感受到女孩的心跳和呼吸，见女孩没有作声，为了打破僵局，紧接着他又连忙补了一句，安抚道：“呃……姑娘，其实你大可不用太多担心……”

“道长不用哄兮沐了。”

兮沐忽然打断了张卿承的劝导，漆黑深邃的眸子，散发着一丝失落和幽怨，贝齿轻轻地咬着下嘴唇，仿佛内心有千言万语憋闷了许久一般，迟疑片刻后，旋即轻叹一声怅然道：

“没有办法……有时候……凡人真的坚强，坚强到感动天地......；但也有时候...凡人又真的很脆弱，脆弱到无力回天……”

兮沐痛苦地唏嘘有些哽咽，漆黑深邃的眸子亮晶晶的，无意眨动的睫毛被瞬间打湿。

听到这些，历经万千坎坷的张卿承顿时百感交集颇有感触，一生修行的路上，他看到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少女的肺腑之言正好说中了他掩埋在内心的伤痛。

不过他实在有些想不通，眼前这个看起来正值韶华的少女，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崎岖经历，才能把心智打磨得如此通透。

虽然他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很能清楚地感觉到，女孩也是个可怜之人，他的内心瞬间也被掀起了一抹忧郁。

“姑娘其实请你不要太多悲伤……”

兮沐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心绪放缓，凝声道：

“张道长听兮沐把话说完……有些话，倘若不倾诉，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张卿承一听，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往往一个人在明知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时候说出这种话，必然是一生中最金贵的真言。

“其实兮沐什么都懂，只是不说罢了，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往往大家都落得体面……”

此时的女孩，笔直坚挺的鼻子抽动了一下，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