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别(1/1)
青州府麒麟郡青牛镇无名村路
夕阳的余晖在雨后的夏天格外活泼,它们欢快的大地上奔跑留下昏黄的脚印,追逐着各自心中的梦想,它们中有的停留在青青草尖与雨珠嬉戏,折射出生命的勃勃生机,梦想也能拥有自己的青春岁月;它们中有的偷偷观察那趴在树叶雨珠,照见的是夏日生活的慵懒,梦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过上平凡而又自得的安稳生活;它们中有一些极具冒险精神,偷偷的钻进了昏黄的泥潭,妄想着带走这夏日酷热,期盼着自己拥有明天惊天动地的本领,它们想改变世界,改变颜色的定义;但是它们中更多的是飞向了远方大山下的山村,它们最开始从一个骑着壮壮的大水牛的放牛娃头上跃过,拉的那少年和水牛的影子长长的、细细的,又跨过一条浅浅的、弯弯的小溪,晃晃的水面下恍恍的鱼,格外有趣,却留不下它们得脚步,它们终于是走进了山村里的炊烟,走进了灶台,只为了告诉对方,太阳要下山了,它们要回家了。
三娃子赶着一头老水牛和两只牛犊缓缓走进山村,走到村东头金爷爷家的牛圈前,喊到:“金爷爷,牛喝过水了,我给您赶进去了,下午个割的茅草大部分放在牛圈的门外了,你得空喂下就行。”
“三娃子啊,你当真要去寻你哥哥啊,你哥哥不是说去当神仙了么?”金老头蹒跚着步子,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摸索着开门,大着嗓门担心的询问;
“是的呢,金爷爷,也不知阿大到哪边是不是治好了病,习不习惯那边的生活,不过去看一眼终究是放心不下,您老放心我存了不少晒干的茅草,够它们吃到明年开春了,我也嘱咐过麻灰了,您有啥零碎活计之间喊他就成,我看完阿大就会回来的,您老别多操心。”三娃子赶紧扶着金老头一边回复着;
“三娃子,老头子知道你小子性子倔,听不进去劝,罢了,罢了,不过这外面终究是外面人的世界,你一个乡下野小子出门在外,万事多多忍让,多加小心总是不错的,牛的事我不操心的,我一把年纪早该死得了,过了一日便多活一日罢了,我是心疼你兄弟俩,小小年纪的便没有了双亲,做了孤儿,无依无靠的,诶,天杀的老天爷,那日也是个炎热的夏日,你那阿爸背着你妈过河呢,正走到河中央龙王爷就施法喽,“轰”的一声,凶猛的山洪滚滚而来,一转眼你父母就没影了,天杀的老天爷不长眼,多好的好后生......”金老头絮絮叨叨的说着说过了无数次的话。
“金爷爷,您当心脚下,回屋赶紧歇歇,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三娃子扶着金老头进了堂屋赶紧辞别,不然等这老头说尽兴怎么着也得到半夜。
“三娃子,你别急着走哈,门后放着半袋子干粮,记得带着路上吃,省着点吃晓得不,但是也别饿着肚子......”老金头赶紧喊住三娃子,一把把桌子上的半袋子干粮使劲塞进三娃子手里;
“这老太婆,天黑了也不回家,不知道死哪去了,老婆子早上刚烙好的,下面放了些腌萝卜条,还有半罐子蜜饯,省着点吃啊......”金老头打开袋子吩咐着说;
“金爷爷,你和陈奶奶年纪大了,自己都不舍得吃这玉米面烙饼,还有这蜜饯和腌萝卜条,这可怎么使得,我不要!”三娃子看着手里干粮,眼中泪珠打转;
“拿着,不拿着老头子可就扔旱厕了!”金老头佯装生气的大声说道;
……
周河背着半袋子干粮背对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迈的步子,除了偶尔擦拭下眼泪的手一直朝后挥舞着,示意金老头天黑了赶紧回家,偶尔呜咽的喊着嘱咐二老保重身体,勿要操劳,却是不曾回头,或许是少年最后的倔强不愿二老看到自己泪水,周河只是迈着坚定的步伐不紧不慢往家中走去,周河边走边回想哥哥周山离开时的场景。
三娃子大名周河,今年十二岁半,有一大自己两岁但身体瘫痪的哥哥周山,四年前周河父亲背着全身瘫痪的母亲外出求医,于归家途中不幸巧遇山洪而死,最后连尸体都未找到,家中的积蓄早已为母亲寻医访药花了个精光,前几年哥哥周山身体还行,只是稍显瘦弱,至少放牛是不成问题的,又得村东头老金头夫妇接济,老金头夫妇一生无儿无女,年老体弱家中幸有一头大水牛,家境还算殷实,就这样哥哥周山给老金头放牛,一个月三升粮食,周河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进山逮兔子,就这么挺了过来两年,谁知厄运专找苦命人,两年前哥哥周山身体开始恶化,越发如去世的母亲一般,每日身体疼痛难忍,四肢无力,瘦骨嶙嶙,而又胃口极大,于是平日里多是卧床在家,周河则是白日里一边放牛一边采药,半夜去镇上换草药给哥哥周山治病,只是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日渐病重。周山离家修仙这事还得从前些日子采药归来在村东头遇到一老道似是化缘,一路跟随周河来到家中,周河见其白发苍苍很是年迈,也就不曾驱赶,两人回到周河家中时,周山将枯木树桩当做凳子坐在客厅中,周河递给老道一碗水半个糙米饼,开口说到:
“老道,多的也没有了啊,你去旁的人家吧!”
老道却是并不伸手去接水和糙米饼,反而是伸手摸了摸周河头顶,语气不无萧索的说道:“孩子,你与我无缘,还请见谅!”
周河对于老道的言语却是不以为意,在意的是能省下半个糙米饼;那老道却是意兴阑珊,感叹天意难违,然后又摸了摸周山头顶,不禁大喜说到:“好孩子!快……快……跪下磕头拜师,为师乃是悟道宗五大峰主之一……咦……你这娃娃怎的还不过来磕头行礼……!”
老道说得激动抬头一看,却见周河周山两兄弟一副看傻子的模样看着老道,老道哪怕是见多识广也不禁老脸一抽,随即心生一计,此等年纪的少年若是见了神奇法术,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随手打了一个响指,手中便出现一团白色火焰,对周山开口说到:“此乃三味真火,想学吧,赶紧拜师吧!”
周山轻轻摇头一副更加鄙夷不屑的模样看着老道,甚至是低声与周河聊天:“毛弟,你怕是上当受骗了,这分明是个耍杂技的哪里是个道士!”
“阿大,我原本看这老头白发苍苍甚是可怜,还给他半个糙米饼充饥呢,却不想是个骗子,咱们要不还是把他轰出去吧!”
“不可,看他这般年纪搞不好一激动死在咱们家里,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一会他自个儿觉得无趣便会离去!”
“阿大,你说的对!”
老道对于周河周山两兄弟的言语自是听的一清二楚,被气得是七窍生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内心思忖到那个少年郎心中没有英雄梦,于是又对周山说到:“你乃是修道奇才,何不跟随我回山修行,将来若有所成,也可为人族做出一番贡献,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岂不美哉,怎好在此红尘浑浑噩噩!”
老道是使出浑身解数劝说周山,却发现周河两兄弟皆是无动于衷,尤其是两人那一副看傻子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差点没把老道气死,最后也是急中生智对着周山说到:“老道我可以医好你的重病,不过你得拜我为师,随我回山修行!”
老道见两人稍有动心,不疾不徐的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从中掏出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递给周山,乘胜追击的说:“你若是不信的话,不妨一试,你且细细思量,你作为兄长不心疼胞弟么,如此年幼便要起早贪黑承担起照顾兄长的起居生活,你日日夜夜承受着非人一般的痛苦,难道就是为拖累自己年幼的弟弟么!”
周山听了这话不再犹豫接过丹药,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鼻而来,不顾周河的反对和阻拦,一口吞入腹中,顿时一股暖流从腹中传至四肢百骸,如同置身火炉之中一般,大汗淋漓,头脑却是异常清明,只觉得浑身舒畅,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舒坦,不禁椅子上站了起身来,试试效果。
“如此总算是可以相信贫道了吧,你且先去洗漱收拾一番,稍后咱们就动身,我在此与你弟弟说上几句!”
周山在吃下丹药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跟老道走,不管丹药是否有效果,毕竟确实如老道所言,自己不能成为弟弟的拖累,但对老道所言还是戒心大起说到:“我没啥好收拾的,有何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阿大,你去洗洗吧,你臭死了都!”周河见哥哥不过片刻居然病情大好甚是开心,不由得对老道增添几分信任;
周山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是奇臭无比,稍稍观察发现全身都是黑色淤泥一般的油垢,但周山却不愿离去洗漱而是一副催促老道赶紧说的模样!
老道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周河说到:“娃娃,你我无缘……”
“老道必须带上我弟弟,否则我不会跟你去的!”周山一听此言立即打断。
“徒儿,并非是为师心狠要拆散你们兄弟二人,只是你弟弟情况想必你也知道,若是在早上两年或可一试,此时老道也是无能为力,感叹造化弄人莫过如此;那粒白色丹药虽是极其珍贵,却也难以能根治你之病根,你若是当真不愿随我回山修行也罢,不必为刚才那粒丹药介怀,就当是老道与你有缘,一切皆由你自行决定!”老道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内心开始窃喜此事大有可为。
“阿大你不必担心于我,且随道长好好治病修行,只是一路上山高水长,定要注意身子,若是得空记得回家看看我!”周河不愿自己哥哥周山因为自己错失治病良机;
“毛弟,可是将你一人留在家中,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周山虽是早有决断,可事到临头哪能放得下。
老道见此明白距离收徒成功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又见周山周河两兄弟相拥抱头痛哭,也是于心不忍,于是缓缓开口说到:“也罢,老道我这有一部奇异体术,来头甚大,至今无人参破其中奥秘,留之无用,今日便传之与你,但于你而言,是福是祸亦不可知,你好自为之,至于你兄长你且放心,老道自会待之如子侄!”
周山离家后的第二十七晚,周河躺在木板床上彻夜难眠,借着月光看着床头的一册泛黄兽皮书和一定金子,那是老道与阿大留下的,周河不禁又开始担心阿大的病情是否真的好转了,担心阿大是否晚上还会疼醒,那老道也不知道待哥哥怎么样,周河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家阿大,下定决心不管那老道是如何承诺的,一定得亲自去看看自家阿大,不然怎么放心得下,如今细细算来阿大离家已经有二十七日了,也总算是为金爷爷家的牛准备好了过冬草,是时候动身了,收拾收拾明日出发。
第二日三娃子起了个大早,洗漱一番后,腋下夹着准备好多日的三刀纸钱直奔后山,那是三娃子父母的衣冠冢所在,山村的早晨,特别是大雨过后的早晨雾蒙蒙的,四处一般白,三娃子却熟练的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寻到了此处,然后一副大人模样与做派,一边烧纸钱,一边碎碎念到:“爸、妈,您二老在那边可过的还舒心,舒心就好,我跟您二老说哈,我家老大,你们的大儿子出息大了,去悟道宗当神仙去了,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那可是神仙,长生不老,吃得是蟠桃仙丹,喝的是琼浆玉液,啥你们说老大说媳妇没有?都当上神仙了,我想应该是不愁找媳妇的,算了说多了你们也不懂,今日我便出发了,到时候见着了阿大再问问看,回头告诉你们,我走了哈!”
三娃子回到家中,雾才开始慢慢消散,背上行囊,轻轻关好门窗,转身迎着朝阳朝村东头去了,少年的告别似乎并不忧伤,但步履同样坚定,只是迎着朝阳,绽放年少的光华,一如那朝阳,唯一的期盼便是早日寻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