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设衣冠冢（1/1）

普源镇离哀牢山不远，罗玄此前带着梅绛雪从哀牢山到普源镇走了两个多时辰。罗玄全力施展轻功下，此番回程堪堪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到哀牢山。

此时夜色深沉，除了月亮和繁星，周围已无一丝亮光。罗玄才刚到山脚，就力竭摔倒在地，潮湿的泥土将衣服染了一团团泥印子，脚下传来剧烈的疼痛，胸口隐隐有血腥味，五脏六腑也略有不适。罗玄捂着胸口撑着地盘腿打坐，努力平复紊乱的内力，却因心神不稳，内力不控，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不受控制的内力在罗玄身体的奇经八脉胡乱游走，险些让罗玄走火入魔，好在罗玄及时稳住心神，双手击打几个穴位，费力的一遍一遍将内力梳理稳定。

只是短时间内力不宜再用，罗玄直起身，虽然夜色漆黑，但罗玄眼力过人，看着蜿蜒向上的石梯子，一步一步的朝上走去。

现下没有使用内力，罗玄宛若一个普通常人走在这条石梯子上。

这让罗玄回想起多年以前，他也是这样带着聂小凤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哗啦啦的瀑布声音越来越近，罗玄走近水塘，水塘上方的瀑布顺着绝壁飞涌而下，激起大朵大朵的浪花，飞溅在山间，夹带着阵阵水汽扑面而来。

看到此景，罗玄不由得回想起往事，终究是时光如水，物是人非。

彼时聂小凤还不到十岁，已初具风华，他在一众武林人士保下她，承诺引她向善。就在此地，他告诉聂小凤是因为她父亲才救下她，想减少她对觉生的仇恨……可惜事与愿违，小凤铸成大错仍不愿回头，甚至最后走到无可挽救的地步。

往事从脑海中一一回现，此时罗玄已爬了两个时辰，一向潇洒有礼注重仪表的他现在已经略微狼狈，步伐渐渐缓慢沉重，呼吸也渐渐加重，汗水顺着额头时不时滴落下来，沾了泥土的衣摆被荆棘撕裂了一道口子。

罗玄知道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以他不使用内力的情况下再走两个时辰就能到了。

突然罗玄听闻身后传来两道脚步声，声音越走越近，罗玄转身静待，不一会儿，就看到他的小女儿玄霜和他女婿方兆南携手同来。

玄霜和方兆南看到罗玄大吃一惊，此刻的罗玄形容狼狈，与往常高冷严肃的姿态相差甚远。

玄霜急忙上前搀扶着：“爹爹，您怎么如此？”

罗玄淡淡道“无需多心，我只是封禁内力，又连夜赶路”。

“前辈，要保重身体啊！”方兆南也上前搀扶着，可罗玄挣脱了两人的搀扶，双手背着，不愿再说一句埋头向前。

玄霜和方兆南相视一眼，玄霜想说什么，方兆南似是知道玄霜要说什么，摇了摇头，玄霜作罢两人默不作声的跟在罗玄后面。

似乎玄霜和方兆南的到来，让罗玄重新回到泰然自若的状态。

他不动声色的将经脉一部分完好的内力游走全身，驱除了一身的疲惫，双腿的剧痛也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路途熟悉，加之可以使用内力，罗玄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担心时间越晚越找不到蛛丝马迹，他没有管身后的来人，将能操控的的内力运用到极致，终于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聂小凤的埋骨之地。

山顶寒风呼啸，明月洒落大地，带来一片清辉。平整的黄泥地上，散落着一层厚厚的黑灰，还剩一点点的火星子在寒风中渐渐熄灭，远处的墓碑早已碎成一块块的木屑散落到处都是。

罗玄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脚步踩在灰上，寒风一阵一阵的吹来，空中弥漫着灰烬黑烟，走近坟墓，一个深坑还在，只是坑里空空如也。

罗玄背负双手，朝着山对面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周围混乱的场地，双眼一闭一睁，看着面前的土坑，面沉如水，沉默不语。

“爹爹，等等我们啊！”玄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只见她气喘吁吁的朝着罗玄跑去，一边跑一边朝着周围看去，直到罗玄身边，看到空空的土坑，回头看到面色不虞的罗玄，玄霜脸上神情莫名，定定地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罗玄。

身后方兆南也赶到此地，只是聂小凤的武功是他废的，虽然有大义支持，然此刻面对神情肃穆的罗玄，方兆南也不敢吭声，轻微的屏住了呼吸。

阵风来来往往，罗玄长身挺立，运足内力置于眼睛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灰白相间的头发散乱随风飘扬，衣袂飘飘，背影萧萧肃肃。

玄霜见罗玄眼光盯着不远处的密林，定身沉默片刻转身离去，便和方兆南紧随其后。

只见罗玄往山庄走去，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住。推开门，房间内布置整齐，客室放有桌椅板凳，房屋里间放有一张床、床边有粉色的床幔，床旁边有一个精美的梳妆柜、还有一个半丈宽的衣柜。

屋子冷冷清清，看起来像是很久没人住了，玄霜清楚山庄以前只有爹爹、义父还有聂小凤，这个房间应该是聂小凤的。

罗玄打开衣柜，衣柜里整齐的摆放着一件件女子的衣服，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还有数套白色的男子内衣和外套。

罗玄将女款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找了一个箱子将衣服放置进去。

迟疑片刻，罗玄走到梳妆桌旁，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叠厚厚的书信，书信上方有两块破碎的玉佩，虽然只见过一次，但罗玄还是认出这是小凤当年送他，被他拒绝后摔碎的玉佩。拿起玉佩，下面是一叠厚厚的书信，落款人是小凤，启者是他的名字，罗玄手抖了几息，鬼使神差的将两块玉佩和一叠书信一齐放到怀里后，将其他首饰归拢好放到衣服箱子里。

罗玄抱着箱子走出房门，走了几步注意到自己破损脏污的衣服，又折返回来脱下外衣，打开衣柜拿出一套男子的外衣穿上，衣服纯白，针脚细密，质地柔软，是他以前最喜欢的衣服料子和款式。一时间他忍不住抬起衣袖轻嗅，衣服依稀还有他最爱的沉香味。

罗玄眼神晦暗难辨，神情怅然若失。

玄霜亦步亦趋的跟着罗玄抱着箱子走到聂小凤的墓前，方兆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灯笼和一把铲子，罗玄一声不吭的将箱子放到四四方方的土坑里，方兆南拿着铲子将坑填平，重新堆起一个新的坟，少顷罗玄拿着一块石板过来，只见他手指为笔，上书聂小凤之墓，用力将石板插入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