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片遥远的纸（1/1）

王戈的回忆是从一张小小的纸片开始的。

那是一张从极普通的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才仅仅几寸宽的纸片。纸条上才写了十个字。但王戈却至少看了几千几万遍，每一次拿出那张纸条时，便无由的心跳加快。无由地感到兴奋和快乐。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看见这片神奇的纸时是如何的惊喜。那是一个多么幸福的时刻啊!而那时的王戈又是多么的生气勃勃!

纸片飞进他的手里时，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那时的天空澄碧如洗，山树青翠欲滴。也正是在那一天，他将这两个形容词深深地记入心中的。在以后的许多年，他常常一闭上眼，便会看到那美丽的风景。看到柳絮纷飞的女人河畔，夕阳是怎样灿烂地照着他发亮的眼睛，河边的柳条是怎样轻抚小曼柔嫩的肌肤。就在那个清风徐来的初夏的夜晚，他开始懂得一个女人的温柔是如何的令人快乐。可是，后来他又是怎样把那张看得比生命还重的纸片吐上一口唾沫，然后扔进火堆的呢?回忆到这里，王戈的心一阵绞痛。他脸上的汗水已流成了血。他想，岁月是多么的残酷无情啊!常常把一些本来美丽的东西毁灭得无影无踪!

小曼进入王戈的生活之后，两人的感情真挚而狂热。那是一段多么疯狂而又纯洁的爱情啊!在王戈的心目中，那份爱情是坚不可破的。到底是什么使小曼那么坚决地从自己的怀抱走向另一个人的怀抱的呢?

王戈与小曼的相识、相遇是一个偶然而富有戏剧色彩的故事。王戈是一个乡村少年，虽然他有着很高的理想，但命运之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以打击。确切地说，王戈爱文学是有些功利主义的：少年时他由于作文屡次被老师在班上作范文念，他便认为不久的将来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成为作家。而一旦成为作家，将会一夜成名，一切问题迎刃而解(多年后，当他被生活之刺蜇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多么幼稚!)

于是，由于生活所迫他辍学在家时，并没有什么不愉快。除了完成家务事，他便开始了他的奋斗。王戈是一个肯吃苦的角色，尽管父母都不支持他，但他从不退却。终于在奋斗了四年之后，由于他发表了一些文章，由县文化馆推荐，被飞柳镇政府聘为文化站文化辅导员。这对许多人而言或许是一个苦差，但对于王戈而言绝对是喜不自禁的。要知道，之前，他居在小村里，是多么渴望书本和知识啊。而现在，一下子他都有了，这不是为他以后实现自己的梦想打下了基础吗?因此，在他进入文化站后的第三天，他就向镇政府打出了书面报告，并开放了图书室。

与小曼相识是他进入文化站后的第十三天。他永远都记得那是天已渐渐开始发热的六月十三号。那天，小曼就那么云霞般悠然飘入图书室，飘入王戈饥渴的梦里。一下子点燃了王戈封锁了多年的爱情之火。

小曼那时才十七岁。留着一头当时极流行的日本式少女头，体态优美，浑身散发着一种青春的气息。那天她发现精神生活贫乏的小镇上有了一个图书室，大喜，便走了进去。她没有想到，她就这样走进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也走进了王戈谋杀圈子里。

那天王戈正在写一篇文章。用的是一支圆珠笔。王戈写字极快。那天真是一个奇妙的日子，那天他文思敏捷，写得得心应手。这就是他后来发表的散文《承诺无言》。王戈从思索中抬起头，他非常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是谁?从哪里来?

“你的硬笔字写得真漂亮。”一个曼妙的声音说。

王戈更加惊异。笑了笑说，“谢谢。你有事吗?”

“我……想……看书。”

“你看吧，随便看。”

后来，王戈才知道她叫张小曼，学校才出来，等待分配。王戈心中有些淡淡惆怅。他有些惊慌，也有些惶然，甚至没有来由的心中有一些微微的颤栗，没有想到，冲破他多年爱情防线的会是这个谜一般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