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清明的烟火:坐在母亲的墓碑前(1/1)
站在父母身旁,方知我们的来处。坐在母亲的墓前,才晓自己的归途。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4月5日,清明。天晴无雨。
一早,五岁的侄孙可可告诉我,昨天老师教了小朋友一首诗。随后,他用稚嫩的声音念了起来。
念完,可可又问,“满爷爷 欲断魂是什么呀?”
我给他解释半天,他似懂非懂。
千百年来,杜枚这首《清明》诗,不仅家喻户晓,而且让每个清明节似乎不下几滴雨,就没有悲伤的气氛。
今年清明节的雨似乎叫前些时候一古脑儿下完了。
今年的清明节阳光朗照,山花盛开。
清明节作为传统节日,这些年已有了假期,甚至高速公路免收费用。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也开始重视这个传统的祭祀的日子,回乡扫墓的越来越多。因为我们知道,只有站在父母面前,才知道我们的来处;也只有站在祖辈们的坟前,才知道我们的归途。
无论是给已故的亲人坟上培一坯土,还是将亲人的坟上的杂草除去,将一条钱状的挂山帘用一根四季青的树条子挂起来,都是一种对逝去的亲人的追思与怀念。
我记得父母在世时,每年父亲早早地买回白纸,用古老的钱印子在白纸上打上钱印,母亲一条一条的剪出来,一根一根的做好。有时母亲会幽幽地说“我们在,还会去扫墓,等我们死后,只怕没有人扫墓了。”
当时想,父母都好好的,怎么会过世呢?可是,没有几年,父母亲便相继过世,现在只剩下了怀念和伤痛。
因为长年在外,有时这个任务便由二哥去完成。如今,祭祀用品在商店里应有尽有,而且比以前手剪的更好看、更多样。所以虽然清明节引起了越来越多的重视,但很多清明回乡扫墓成为一种形式,更多的是聚会和攀比。看谁鞭炮放得多,看谁家的场面大。
有的甚至干脆将坟山用水泥做起来,一劳永逸,无须年年拔草。我想,古人设置这个节日,应该是为了让后人每年有时间有机会到先人的坟头拨拨草,说说话,知道自己的去处,平静自己浮躁的内心吧?
清明节上午,在二哥的带领下,我们带着锄头柴刀,和叔伯兄弟,侄儿女,侄孙一起来祖坟山上,这里躺着我们的列祖列宗,还有我的父亲母亲,叔叔,还有一个堂弟。大家一齐动手,拨草培土。只有在这里,我们做堂兄弟的才知道我们的来处是相同的,只有团结在一起互相帮扶才对得起祖上。或许,这也是古人每年清明要我们一起祭祀祖上的另一层意思吧?鞭炮放完了,还有些碎碎的火星在纸屑里冒烟。要有个人留下来看着,免得燃起山火。二哥他们到另外的不知名姓的祖宗那儿挂山去了,我自告奋勇留下来看火星闪烁。
这片坟山里有我的爷爷奶奶,但我从没见过。只听说我爷爷是个做衣服的,但很洋气,拄根文明棍子,戴个礼帽。只是苦了我的父亲。父亲十三岁上便挑着重重的担子,跟在爷爷的身后。这里也有我的父亲母亲。还有我的二叔。我记忆最深的是少年时我到乡政府代班守电话,二叔作为村干部到乡政府开会。我看到他特别激动。后来二叔回村学给我母亲听,羞得我什么似的。还有当年的老支书,旦初叔佬。那个年代支书的官是蛮大的,有生杀大权,可以安排民办老师,可以推荐当兵,可以推荐当工人。
下面一排躺着我的堂弟建保。他是一个勤劳肯干的人,他在世时常常我们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做事,好像不能知疲倦似的。如今躺在这里,无声无息。他不知道,他八十岁的老父母常为他哭泣。
我坐在母亲的墓碑前,抚摸着母亲和父亲的墓碑,被春天的太阳晒得火热。我想和母亲说说话,我想和父亲聊聊天。他们在世时,只要听说我要回村,便巴巴地在村前望着,准备酒菜。回到家里,问长问短,怕我冻着热着磕着碰着。仿佛我从来没有长大,还是那个几岁的娃娃。我一直享受着这样的疼爱,这样的温暖。以至于母亲过世好多年后,我梦里醒来,依然泪湿衣被。因为在梦里,母亲仍然那样的慈祥,父亲依然那样的温暖。只有在此刻,我才知道,这一生最也唤不醒我的爹娘。只有到了某一天,我也和他们一样离开这个世界,才会和他们永远陪伴。我知道那样,我的儿孙也会为我神伤。或许,这就是人生吧?惟有珍惜当下,不留遗憾,才是上上之策。太阳正烈,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炮竹声。我很讨厌炮竹声和炮竹燃烧的味道。因为在父母过世时,那种声音和味道会让我心很疼。
我抚摸着母亲的墓碑,泪如雨下。
我深深在跪下去,好想把头拱开墓碑,和沉睡的母亲说说话。
扫完墓,我到邻村花桥港去看望岳父母。
走进花桥港村,田野里到处是金黄的油菜和大片的茶园。茶园里,阳光下,老老少少的妇女在采摘茶叶,形成一幅田园风景画。岳母知道我回来了,正在做篙子粑粑,岳父在打扫庭院。岳父已经很老了,就像我当年的父亲一个模样。看见我,一样的欢喜。岳父说,如今村里正在建设美丽乡村。现在村里的妇女都到茶园里采摘茶叶了,知道今天我要来,岳母才留在家里的。
在花桥港,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在这个清明节,没有鞭炮声。岳父说,如今村里禁放烟花鞭炮了,为了保护环境。我有些难以置信,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岳父说,你到处去走走看看,村委会就在下面一点点。
沿着岳父的指引,我来到花桥港村部。年轻的村支部书记吴智毅以及村干部和回乡扫墓的乡友正在一起座谈。吴支书正在向乡友介绍村里的情况,他告诉大家村里正在建设美丽村庄,在村里搞了荷花园,搞了公共卫生示范户、四星级文明户、和谐家庭的评比,同时在村里开展了禁烟花鞭炮、禁渔等活动。“禁渔以来,生态环境有明显好转,现在到处是蛙鸣鸟叫,港里有渔有泥鳅。如今形成了一种赶超意识,家家户户互相攀比家更卫生,谁家更守法。现在茶园每天一百多人采摘,每天发给村民的工资一万五六千元。”随后,我们在村里转了一圈,看到的是一个生机盎然,整洁美丽的乡村风光。吴支书告诉我们,茶园负责人赵华安投资三千多万元,流转土地一千五百多亩,如今茶叶已开始采摘,每天二三百人采摘。正在向一个品牌企业的方向发展,将成为当地乡村经济发展的一个核心企业。
夕阳西下,乡村如画。吴智毅支书说“根据修山镇党委政府的统一部署,我们这条主公路正在加宽铺道,准备栽种茶花。下次过来,茶花开了,村子会更美。坐在回家的车上,我的眼前出现了茶花满径,荷叶满园,茶园碧绿的一个花园式的乡村,人们丰衣足食,家园整洁自然,这不正是数千年来我们梦寐以求的乡村景色吗?乡村,广博的乡村,正在悄悄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而这些变化,正是人们不断走向幸福生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