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闲谈往事（1/1）

自她制作的皂块被秦太嫔拿给六局处的管事内监后，她们在掖庭处的日子便越发好过起来。

除了制作手工皂，她还在羊脂油中加了香麻油与松香冰片等，自创出了防冻雪花膏。

她们没有再饿过肚子，也没有再冷过身子。

她不必每日浣衣做杂役，秦太嫔也不用再挑灯刺绣，庄太嫔能下床走动了，钱太嫔看起来也正常了不少，除了每日依旧唤她“新来的”。

掖庭处这种地方没有主子，只有奴才，奴才中谁的权力大，谁就是主子。

也有好几个内监宫女想要刻意刁难她，结果都被秦太嫔打着管事公公的旗号帮她解了围。

她知道，一定是容妃在背后指使那些奴才们使坏。

她暗笑，恐怕现在风头正盛的容妃还被蒙在鼓里呢。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中，她已在掖庭处待了一个多月，还有二十几日便是新年了。

深冬的寒意越发浓厚，窗外的大雪落了一整日，她与三位太嫔各自笼上暖手炉，围坐在屋内的火炉旁，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如今的掖庭处什么都好，就是院子里光秃秃的，什么花啊树啊的都没有，只能闲坐着看雪。”

她刚说完，钱太嫔便笑道；“新来的，这已很受用了，想那些位分低的嫔妃们，恐怕还比不过如今的掖庭呢。”

“是啊！方丫头，我们也是有福气，跟着你过了不少好时日呢。”

“你若实在无趣，掖庭外往东南角去往暖香阁的香萍苑里，梅花就开得挺好，你可趁无人之时出去赏梅解闷，也比在此处陪着我们几个老太嫔有趣。”

庄太嫔说完，秦太嫔也点头称是；“也对，整个皇宫就数咱们掖庭最是冷清，如今又是冰天雪地的天气，这里的奴才们都躲在屋里偷懒，到了夜里，外头根本就没有当差的人。”

“只是香萍苑离暖香阁较近，你去时莫要太过声张，别惊动了那位太妃。”

看着火炉上沸腾的茶水，她温婉一笑；“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我刚入宫一日就被打入掖庭为奴，还从未好好开开眼界呢。”

“只是不知，那位曾太妃是何等身份，难道她是当今皇上的生母？”

三位太嫔目光渐沉，一时间都闭口不言，她便更加生了疑团。

她来到掖庭的时日也不短了，却并未听这几位太嫔说起过前朝旧事，也从未议论过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恩恩怨怨。

初初来到掖庭时，她并没有心思去了解老妖婆与狗皇帝。

可如今她闲了下来，倒变得越来越八卦，她每次有心打听，这几位太嫔却谁也不愿多提及往事。

这个时空没有监控，更没有窃听器，她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怕什么？

“暖香阁那位太妃的来头不小，她不但是当今圣上生母的特赦之人，又曾抚养过圣上，与圣上的关系十分融洽。”

“她本是先帝的曾妃，自皇上登基以后，她就搬到了暖香阁。”

钱太嫔一语打破了沉寂，庄太嫔与秦太嫔面面相觑。

她们本在私底下约定过，谁也不准再提旧事，一旦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太后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可今日钱太嫔开了口，她们两位太嫔也不再忌惮，于是各自补充道；“新来的，你有所不知，太后与太妃都不是当今圣皇上的生母，皇上的生母早在皇上满月当日便突然薨逝了。”

“皇上的生母独得先帝盛宠，太后作为皇后，虽早早入宫近十年，却并未为先帝诞下过一子。”

“先帝的子嗣一向凋零，大皇子与二皇子早夭，太后又将娘家胞妹抬举为贵妃入宫侍奉先帝，竟也一无所出。”

“直到后来，皇上的生母入了宫，几年后，吃尽苦头才怀上了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这些事旁人不会说也不敢说，我们今日愿意告知你，是因为我们都相信你。”

“说来那位也是命苦之人，你说怀上了龙种又有何用？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这太后还未照料幼帝几年，竟然会有身孕，当年便诞下了四皇子，也就是端贤王爷。”

“说来真是怪，紧接着太后的胞妹也怀有身孕，次年便诞下了凝玉公主。”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看了庄太嫔一眼。

庄太嫔却笑着流出了泪水，哽咽道；“没事没事，吾女福薄，我也早就想透彻了，即便她能平安诞下，也保不齐会被旁人暗害。”

“若真有幸长大，她也不可能亲择良婿。这样算来，我的女儿又比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强得了多少？”

谈到此处，众人在安慰庄太嫔后又齐齐保持了缄默。

任何故事都可以轻描淡写，却只有故事中的人才清楚原委的精彩或是惨烈。

那夜，掖庭处的人皆早早就了寝，只有后苑的秦太嫔一夜难眠。

太后曾经向她许诺，若她答应替太后暗中办事，太后一定会多加提携她的娘家，也会在危难时刻饶她一命。

太后的确也做到了，可她却始终活在愧疚之中。

因为，她便是那位暗中谋害皇上生母之人。

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任何人能猜到，一向和善的她，连皇上的生母也信任的人，竟会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子。

其实太后也不打算真正放过她，太后认为，只有死人才会永远闭嘴，所以太后才会提议让所有嫔妃跟着先帝一起陪葬。

因为在那些嫔妃中，有不少是曾为太后办过事的人。

到那时她已经后悔了，可后悔有用吗？多么讽刺，她毒害了幼帝的生母，她的命竟也是幼帝所救。

她从不敢直视那位年幼登基的帝王，她永远活在自责当中。

被拘在掖庭也好，至少还能守住她最后一丝善意。

她可以像从前未出阁的自己那样，每日刺些自己喜欢的绣品，不用争宠，不用害人，也不怕被人排挤。

往往一念之间的事情，会决定人的一生，她想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何会进宫。

她明明有如意郎君，可她却狠心抛弃了他，就为了能够为家族争名夺利。

现实是残酷的，后宫永远不缺美女才女，她并没有得到过什么圣宠，唯有依靠太后的保护卑微的活下去。

她并不是没争过，实在是争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