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1/1）

桓行之环视一眼在场所有人，提出可行建议：“这儿人多眼杂，我们换个清净地吧。”

柳从周看了眼被桓行之攥在手里的若羌，脸色又白了一分，心疼她受苦，震袖一挥将人带到一处安静地方：“我放了宁少主，你放了若羌。”

桓行之看了眼宴宁道玄，示意他们准备后手，然后开始数数：“一，二，三。”

三字一出口，二人分别放开自己手中人，同时平地顿起烟雾，剑光白绫闪过后，柳从周道玄双双负伤，桓行之趁机打结界封锁现场。

“柳从周，你跑不掉的。”道玄无视伤口，剑尖直指柳从周，“你要再用法宝肯定会暴露你的师承。”

看到师兄受伤，师姐晕迷，宁青玄有些懵，短短一瞬间的功夫怎么己方损伤这么惨重？一定是那面镜子的原因，还好被师兄打碎了。她赶忙上前扶起宴宁，小心的给她渡气疗伤。

有了灵力输入，宴宁渐渐缓过神，但手还微微有点颤，方才柳从周扔下烟雾弹后还投来一个法宝，是一扇镜子的模样，悬在空中发出五色宝光直射在宴宁身上，被宝光覆盖的刹那，宴宁瞬间脱力，神识昏沉，在晕圈前最后一刻，她只感到镜子投来的宝光犹如刀刃一般破开她的皮肉，然后她闻到了血腥味还有一阵伴随着松木香的柔软触感。

那触感如此熟悉，让她安心闭眼，是道玄。

神识清醒后宴宁倚在宁青玄身上看着道玄挡在自己前面与柳从周对峙，心中一软，不由发笑，下一秒，她目光越过道玄看到阴鸷的柳从周，她恢复好表情，轻松道：“这样打下去要么你被我们带走要么你背水一战险胜我们招来我们师门的反扑报复，不如我们坐下来聊一聊，给若羌看看，兴许我们能救若羌呢？”

“你们救不了。”柳从周握紧武器并不打算放弃战斗，“要你们真想让她活，你们现在就走，明天，明天你们再来我一定束手就擒。”

他不退让，宴宁也不再继续劝，只是稍稍蹙眉：“让你完成化妖？这可有七七四十九人呢，抱歉，不行。”

没得谈，只能打。道玄率先控制住柳从周并收缴其武器封其灵脉，要用捆仙绳绑住他时只见他甩了甩头，发冠上的玉珠碎裂，远方传来妖兽嘶吼的声音，四面八方冒出妖兽朝着结界中的众人走来。

看着结界外不断撞击的妖兽，宴宁有些失望：“这是要战斗到只剩最后一个妖族麽？”

“这是被封印在各处的妖兽灵体。”道玄纠正她，“他拘了妖兽魂魄遣使魂魄作战。”

桓行之抬了抬眉侧头看向柳从周：“柳族长果然天纵英才，不仅能习得道家正统法术还会偏门术法、炼器之道。”

“不及列位少主剑道无双，力破万法。”柳从周冷哼，“既然列位少主力道无穷，那就打到气力耗尽。”

妖兽不断攻击结界，照这样自杀式攻击下去结界迟早会破，只能打，宁青玄看了眼外头密密麻麻的妖兽，调转剑尖对上柳从周：“在我们耗尽力气前可以先解决你。”

柳从周双手一摊：“来呀。”

宁青玄作势要打被桓行之拉住：“你和阿宁兼顾结界，我来对付他。”

柳从周作势就要应战，一只素白的手伸出轻轻拉住他，低声哄：“算了吧。”

被这轻轻一拉，柳从周身上凝结的灵光瞬间褪却，他侧过身握紧她的手，柔和地注视她：“若羌，你休息一下，我会处理好。”

若羌展开双臂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温声轻述：“我这会不累。停手吧，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也不想再承受他人的馈赠了。”

说着不累喘息声却重了，身子也软了，怕失力倒下，若羌靠在柳从周身上：“我已经多活了很长时间了。”

感知到她的状态，柳从周紧张起来，一手环住她一手给她输灵力，可他灵力被封大半，已没多余灵力可输，抬着虚空的手一时有些错愕。

宴宁快步上前，抢先救治，可手才搭上若羌脉搏就愣住了，这是……

她治不了也难救。

看到她晦暗的脸色，若羌勉力一笑：“多谢，不用费心了。我才是罪魁祸首，该伏法的是我。”

听到她认罪，柳从周反应过来，将她护在身后凶恶瞪着宴宁：“有什么冲我来。”

宴宁举手退后一步：“我只是想看一看她的病。”

说到若羌的病，柳从周才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他默默念诀，祭出符箓，符箓还没出手，若羌扑了上来：“算了，这就是命吧。”

“我不信命！凭什么仙人可以起生回死，道者可以强行续命，凡人却只能听天由命！”柳从周下意识反驳，随后抱住若羌，软下语气安抚她，“若羌，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次过后你就好了。不要怕他们，哪怕同归于尽我都要做完这最后一场转化。”

柳从周再次祭出符箓，与此同时，身上一重，若羌滑了下去，他忙抱住她，直接扔出身上所有法宝符箓砸碎结界带着若羌逃走。

回到化妖司，脚还没落地就看到宴宁四人也跟了来，时间紧迫，柳从周不管他们，直接开炉炼化。

“柳从周，你这样救不了若羌。”宴宁出声阻止并上前挑开他的兵器，道玄在旁抢夺焚化炉，柳从周一人应对两人，还要分神兼顾若羌，有些吃力，冲着人喊，“滚开！”

宴宁道玄没停手，桓行之宁青玄也加入混战，专攻若羌所在方位，但志不在攻打而是拆散，在四人协作下，桓行之宁青玄成功将若羌拉到身边，兴许是力道没控制好也可能是若羌身子实在太弱，仅仅一拉，若羌满面通红咳得几欲呕吐，见她受苦，柳从周大喊一声怒扑上来被道玄死死压住。

桓行之将护心莲和丹药喂予若羌，一连喂了三朵护心莲后，若羌脸色好转，也不再气短，她向桓行之福了福身：“多谢道君。”

看她没事，宴宁示意道玄放开柳从周，道玄放松防御，柳从周立马寻得空处闯了过来小心护着若羌：“对不起，让你受苦了，我马上就带你走。”

“从周，对不起，我累了。”若羌也很抱歉，“我这次同意来妖族，是想着再陪你一段时间，对不起，我已经多活了七年，够多了。”

柳从周的手垂了下来，眼敛也垂了下来遮去眼底重重霜寒，须臾，他抬起眼，用力又小心的握住若羌，几乎是带着请求般的语气，认真的愧疚的恳求她：“若羌，不要，不要离开我。是不是太痛了？我立马找金花婆婆给你治，这次过后你就不会再痛不会再生病了，我们可以回到从前那样。”

若羌抽出自己的手仔细的抚摸他的脸：“回不去了。从周，我们都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在她的手垂下之际，柳从周颤抖着按住它连带声音都带了震颤：“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害的你这样，不会了，这次以后一切都可以好起来的。”

看他还在执著，若羌哀声一叹，慢慢抽出手：“我真的无法再背负他人心血而活了，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但很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好多人因我而死向我索命，我何德何能让别人为我付出那么多。我是命途坎坷，但因为我让更多人艰难困苦，这又是凭什么呢？”

柳从周拉住她将她搂在怀中，语带狠厉：“他们没有死，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没有让他们死，我给他们提供帮助他们回报我一点心血气息很公平，你不要多想，他们都是自愿的。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会这样了，我会补偿他们的，只要你能好什么都可以。若羌，你不要想其他，你就想我们以后，我们以后游山玩水走遍天下然后找一处闲云野地应隐居起来不再过问世事。”

说到最后，他压抑着自己的哭腔：“你只想你自己，只想我，不要想其他人，好不好？”

被他圈在怀里的若羌微微仰头目光越过他看向更远的远处轻声呢喃：“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小的孩子，低低的个子打起人来毫不含糊，被打得头破血流都不后退，在占据上风后你的反击也是留有余地的。哪怕偷袭者差点杀了你，你都愿意放过他。从周，对不起，我不可以。”

最后道完歉后，她推开他，来到宁青玄面前：“你买的衣服和胭脂我很喜欢，谢谢你。化妖一事从始至终我都是受益者推动者，伏法的也应是我。”

“不行！”柳从周跨步向前，将她藏于身后，“我才是始作俑者，是我杀害妖兽取得妖丹，利用妖丹诱骗半妖和人转化，放其心血收其气息炼化成丹药灵液。我不后悔做这一切，我只恨当初没做仔细留了破绽让若羌发觉，让她和我离了心。”

若羌侧过脸垂下眸。

看她这般，柳从周更是心痛，没了再抵抗的心思：“你们要抓抓我好了，与她无关。”

宁青玄看向宴宁，宴宁在想这样就算抓了，应该怎么判？比起这个，她还想知道他身后是谁，便问：“你先把族里的事先安排一下，抓了你后估计有一段时间回不来。另外，你要是能再透露多一点消息的话那就更好了。关于你的同伙。”

柳从周沉默一瞬：“不能算是我同伙，他做的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是奉命观摩，那确定的是，他灵力资质经验均在我之上。其余我也不知道不能说。”

宴宁看他。

“我师尊虽然不以为我为徒，但我不能不视他为师，我不能透露我也不知道他多余信息，兴许连他的名姓都是假的。”

“那他为什么教你道法？”

“大约是看我天赋好，当时我又刚好成功将我母亲变为半妖，算是个好苗子。”

没什么要问，宴宁看向若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却是若羌淡淡一笑：“我与从周一道去，陪他或是陪我最后一程。”

“若羌。”柳从周回头看她，再次靠近她，打算做最后一搏，发出灵光，“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看着你走。”

若羌拔下头上发钗刺向自己，速度之快，让柳从周没能阻止，他眼睁睁看着血从她脖颈间流下，双目欲裂：“怎么会怎么可能！”

若羌倒地，伸出手抓着柳从周衣摆：“对不起，我请青儿把我身上的禁制解开了。”

扑通一声，柳从周跪倒在地，将她抱起，给她止血疗伤，血越流越多，他的手开始颤抖，宴宁等人迅速围上一齐救治，在众人的全力救治下，若羌颈间伤终于好了，但还是脸色泛白。

“不用费力了。”若羌阻止众人，“我真的多活了很久了，让我走吧。”

这话她说了好多遍了，可这次，柳从周终于听进去了，他停下手不再疗伤，再次道歉：“对不起，若羌，是我太自私，害你如此。”

若羌笑了，牵起他的手：“从周，要没有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我怨你是真，爱你更是真，我也没有做好，要是我够强大够机警柳树周姨就不会走。”

“不，你很好，你最好了，我是生命中的光。我爹娘的事是我为人子女护不住爹娘是我没有是我失职与你无关，你很好。”

宴宁悄声离开，其余人也跟着离开，留下二人互诉衷肠。

“是我愚钝又偏执，自以为是强留你在身边，折了你翅膀不说还，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委屈，还那么长时间不见你，我……”柳从周低下眼，“我老是在跟你说对不起，可是我确实都做到不够好。”

若羌伸手抚摸他的眼睛：“怎么会，傻瓜。我愿意的，多活的这七年其实我是开心的可以多陪着你，换我我也会这样做，可同样，用他人心血吊命，你也会自责。”

柳从周轻轻的捧住她的手再深深印下一吻：“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若羌明了他的意思，不忍摇头：“不要……”

柳从周以吻封唇：“我就要与你生死相随。”

天边闪过一道绚烂灵光，让外面众人疾奔回屋，只看到地上紧拥在一起的二人，还有柳从周留下的话：

若羌居石桌上有我遗诏请帮忙代读，我猜测我的同伴与魔族相关，且不止他一人，春北镇秋水镇凶兽是他所解，他还有同谋，从不露面，是道门中人，位置不低，灵力高强，抱歉我知道的太少，我也只是颗棋子，你们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