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枯叶败泥（1/1）
“落寞的潮水涨了又涨”。
那日正午时，周许驱车要从梧桐街去达美罗城。
在经过一间奶茶店时，他摇下车窗。
看到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简单扎住头发的女孩子携着小提琴就站在一片桔梗花前。
她拉起了小提琴。
周许的思绪渐起，完全是被她的乐声所吸引。
他看着女孩旁边的钢琴若有所思。
他最终是被她的乐声打乱了心脏的跳动不止。
周许走到她的面前，慢条斯理的问道:“请问，我能否与你合奏一曲？”
面对他的突然邀请，女孩并没有表现出慌乱的情绪，而是礼貌、平和的回应说:“好啊。”
周许淡淡一笑:“承蒙关照。”
他坐下钢琴前，指尖轻触琴键。
她叫“于欢”，他们相望一瞬，乐声同风骤起。
风里混进了桔梗花的淡淡香味，也映着乐曲的斑澜。
空气中的热气逐渐消散，湛蓝的天空中溜进几朵朵霞色，傍晚爱徘徊在灯下的蝇虫开始四处出没。
人群还在欢腾之中，声声都在围绕着周许和于欢。
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几片枯叶零落在泥里挣扎。
于淼淼留恋的望了望人群说:“好想再听一次啊。”
于曳一听，认真的看着她说道:“我会吹口琴。”
于淼淼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因为他认真，淼淼也不好挑明什么。
于淼淼就突然间拉起于曳的手腕，转身往后处的梧桐长街走去。
她无奈道:“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哈”是因为于曳吹口琴真不好听。
于曳任由她牵着，几大袋东西留给另一只手承重，他还是讷讷的，没听懂淼淼的意思。
他说:“我回去吹给你听啊。”
于淼淼拉着他，走路的速度快了几分，她故意撇开话题，打岔道:“我们猜猜小崽叫啥名吧。”
于曳说:“去看看好了。”
于淼淼松了一口气，一脸惬意的说：“好的”
淼淼甩开他的手，快步的走在他面前，只留下背影。
于曳摸着被她松下的手，还余有一点温度，不一会儿就被风吹走了，他还是愣愣的。
于淼淼见他没跟上来，别过头来喊道:“于曳，过来啊！”
他怔了一下，因为泛红晕粉的彩霞就在淼淼的背后。
于曳微微一笑，脚步轻快的走了上去，道:“来了。”
日暮西垂，街景晚灯。
“你们爸妈来了不过一小时就回去，说是让你们来”
金毛犬的主人是一位年轻有为的阿姨，靠创业起家，她的话语和蔼“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还让你们破费了。”
于淼淼蹲在金毛躺的小床边，抚摸着它，笑道:“没事的李阿姨。”
于曳站在淼淼的旁边，想到她说过的话，便问:“阿姨，小狗叫什么名字？”
阿姨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但也没有那么的难以耻齿:“叫帅炮的啊”
于淼淼听到是震惊住了“啊？！”
所以帅炮和帅锅糖是什么关系啊！？
阿姨解释说:“我以前吃过一颗糖，很神奇，叫帅锅糖，所以我就想给它取名帅炮啦。”
于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不就是于淼淼收藏起来的“帅锅糖”嘛。
两人齐齐看向了他，于淼淼往上看着于曳的模样喜人。
他止住了笑意，说:“没事”。
周一清晨，天还蒙蒙亮，未热的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梧桐街一路的店铺都未开门，只有路灯还亮着许许光芒。
于淼淼靠在柔软的车座上，闭着眼睛，困倦得很。
于曳看着车窗外渐渐明亮的街景，不觉困乏。
他说:“淼淼，你是不是把那颗糖吃了？”
于淼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于曳坦然道:“猜的。”
还真是被他猜对了。
在他们看完金毛小崽回去的那个傍晚，于淼淼二话不说就溜进房里，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了那颗糖，吃进了肚子里。
于曳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尴尬。
在于曳说完这些话后，于淼淼才从困倦之中清醒过来，恍然想起了今天要选班干部的事。
她说:“你想竞选班干部吗？”
于曳思忖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于淼淼忽然目光炙热的看向他，说:“你要给我投票哦，我想当语文科代表。”
于曳应声道:“好。”
于淼淼开心的笑着，又说:“从小学那时就想当了。”
他说:“想收作业时，看完全班人的作文，对吧？”
又被于曳给拆穿了。
于淼淼激动起来:“当时只有你和…呃，投的票。”她的眸光暗淡下来，想起了从前不开心的事。
为什么来不及想起？是连记忆中的模样也模糊了吗？
于曳见状，微皱着眉，唇瓣张开:“淼淼…”
于曳知道，那是他们人生中的第一场离别。
悲观，阴霾。
司机听闻，还不知道他们的话语冷下。
他听了于淼淼的话，也是激动起来说:“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啊，也偷看过别人的作文，都没忘当时的一个男同学在作文里面写给二十多岁的女老师说早生贵子。”
于曳看见她释然的应说:“你的作文肯定也被别人偷看过吧？”
司机说:“可不是，丢脸死了，在全班人面前宣传！”
到了学校，第一节课就是分配班干部。
于淼淼的心悬着，怦怦乱跳得厉害，她是真的紧张，掌心都沁出了热汗。
而一整节课下来，陆驰因为成绩好，无疑问的选上了班长，轻轻松松，节奏快速。
只有三大主科，众人犹犹豫豫的一场下来，只选上了数学和英语两科的科代表。
于淼淼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下课就可以兴致勃勃的去拉票了。
还是有人先了她一步，一个个的跑去拉票了。
至于淼淼为什么没有跟着上去拉票，是因为那女孩对别人太穷追不舍了，次次都得要他们敷衍的说过一遍:“我知道了。”
于淼淼怔怔地看她，还是没有所行动。
“于淼淼，你怎么不去拉票？”
江喻云和周许趴在窗边问道。
于淼淼疑惑的看向他们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江喻云点了一下那女孩的位置说:“她喊得老大声喽，没到七班就听见了。”
于淼淼为她尴尬的撇了撇嘴。
周许说:“是于曳跟我们说你要当语文科代表的。”
于淼淼更加不解了:“啊？！”
他俩齐齐看向教室门口，于淼淼也跟着看了过去，他们双双拧住了眉目。
于曳从外面刚回来，走到门口，就被那女孩给堵住了。
女孩热情的直面着他，说:“同学能帮我投票吗？”
于曳往后瞥了一眼正在看戏的于淼淼，果断说:“不能。”
他别过女孩，往座位那里走去。
女孩受了挫，还是不放弃，在后面跟了过去。
她说:“同学，这票不会让你白投的…我…”
于曳打断了她说话:“不投。”
他说得坚决。
女孩急了，又想继续说些什么。
江喻云看得入迷，在后边哂笑出声:“不是我说，这女孩也太穷追猛打了吧。”
于淼淼无奈道:“这让于曳很为难的嘛，他说好要给我投的…”
江喻云不解:“哪有什么为不为难的，于曳他只会投给自己的发小好嘛。”
周许也跟着附和说:“于淼淼你就放心好了。”
她当然是信于曳的，因为他从不食言。
于淼淼再次看向于曳那边。
他的声音更大了，彻底失了想保持住的礼貌。
他嗔怪着:“不投，你烦不烦！”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尴尬的离了于曳的座位，转身就盯上了刚买零食回来的夏清璃。
于淼淼抿了抿唇:“这是又盯上清璃了…”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陆驰突然从后面出现，止住了女孩想继续说话的节奏。
他说:“不好意思，我们都投给于淼淼，谢谢。”
夏清璃吃惊地望着他，出了神，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
那女孩吃了那么多的瘪，就顿住原地久久不动。
于淼淼见状也连忙跑去于曳的座位那里。
于曳抬眼间就见她来，说:“我只投你。”
淼淼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微笑道:“我当然知道啊。”
于曳漫不经心说:“知道就好。”
还在正门前顿着的女孩一听到他俩的声音，眼神狠狠的剜了过来，一直不动。
江喻云还趴在窗边，看见女孩的表情抽动，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说:“那女孩真凶。”
周许一把拉住他后背的衣服，说道:“用你管啊，走啦。”
江喻云踉跄了几步，急道:“喂，周许，我还想再看看呢！”
周许停了下来，松开手:“好的。”
他的表情和蔼，可转身便走了。
江喻云偷笑一声，又趴回到窗边，那女孩还在那定定的瞪着。
走廊里不剩多人了，铃声措不及防的打响，江喻云惊了周许的预言，拔腿就向他跑去。
他边跑边喊道:“WC，周许！”
“只有两个人竞选语文科代表…”刘捷说着，又停下来看了看座位表，又道:“是陈双双和于淼淼。”
陈双双端坐在位置上，气势昂昂，下巴都抬得高高的。
她自认为少于曳他们的票不会有什么，毕竟她如比废劲的拉了这么多票。
于淼淼也没有颓废下来，眉宇间尽是信心。
刘捷瞧着她们，问道:“你们谁先上来啊？”
陈双双比淼淼先一步举起了手。
刘捷说:“好，那就陈双双先上来好了。”
她的脚步轻快，泯然一笑。
“大家好，我是陈双双，爸爸妈妈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于他们而言，我举世无双，世界上只有一个我…”
“如果大家选了我，我肯定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
听着陈双双说了很多话，于淼淼抠着手掌里的肉，紧张了起来。
刘捷喊于淼淼上去时，夏清璃拱了拱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于淼淼。
她木讷的走上去时，路过于曳的座位，他轻声说:“加油。”
于淼淼眨了眨双眸，小声回道:“好的。”
他微微一笑，目视着于淼淼上到了讲台。
于淼淼深吸一口气，咬了咬唇，才缓缓开口道:“大家好，我叫于淼淼，我的名字没有什么寓意，但是…”
于曳目光笔直，和她一同默念出了一句诗:
“江流浩淼江月堕，此时君亦应思我”
此时，你也思念着我。
她顿了一会儿，又道:“我会好好当这个科代表的。”
淼淼只说了这一句话，直接表明了她的决心。
第三节课。
评选结果出来后，没有多少人感到震惊，倒是四处拉票的陈双双怔住了，她的表情抽得很难看，再一次凶巴巴的瞪着于淼淼。
于淼淼甚至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没想到自己的票数竟高出了陈双双一大截。
她和陈双双面面相觑，谁都相信不了是这个结局。
于淼淼惊讶的想去找寻于曳的身影。
身后吵吵嚷嚷的，她回过身去。
是他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众人的表情是笑开花的。
于淼淼拧了拧眉，她意识到不对劲，快步的走了过去。
站到他面前时，于曳只得无奈的望着她。
于淼淼没有丝毫犹豫，声音代过了人群:“于曳，你跟我出来一下！”
于曳知道是被她发现了。
“让让让”他越过了人群，嘈杂声依然不停。
此时已经是响午，离了有空调的教室，外头闷热得很，风吹过来也是热热的，没有秋天的痕迹。
于淼淼冷不丁地问他道:“你干什么了？”
于曳认真说:“让你当科代表。”
淼淼无奈的抿了抿唇，问:“花了多少钱？”
于曳摇头:“没有，请他们吃一个月的饭而已。”
于淼淼叹息几声:“你这样是不对的。”
于曳把话凑近了她再说:“那是因为我以前不会用钱啊。”
说罢，他转身就往教室里去，让于淼淼在原地直跺脚。
她说:“于曳，这对别人不公平！”
于曳走在人群里，他的脚步顿下，却没有回过身来。
他的声音却在喧嚣之中，响亮无比:“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于淼淼愣住了，他的话语穿透了她的心脏。
她默默的接受了这一切，因为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陈双双是四处拉票。
于曳只是花掉了点钱。
仅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