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同门师徒月下谈心(1/1)
素来位于宋国边境的云中郡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祈雨仪式,云中君作为云中郡的地方神被百姓们奉若云神,他们一面奉上珍贵的祭物一面跳着傩舞大声高呼道: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此时云梦泽的圣坛镜上,云中君丰隆透过镜像看见百姓们的虔诚和恭敬,他享受着祭祀香火,顺便从中吸收功德来修炼。
“尊上,外面有人要见你。”随着守卫传话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魁梧的白袍男子走了出来。
云中君转过身来,见来人一袭愁容胡子也许久未剃似是满腹心事,他有点吃惊:“仲禹,你怎么来了?又怎如此憔悴?”
“尊上,我....唉,真是.一言难尽。”仲禹见到主人顺势跪下,竟然情难自控的差点哭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是派你去刺杀宋国十位公子吗?难道你失败了?”云中君挥手将那圣坛镜收了起来,喜悦退散后他的神情转而凝重起来。
“这....此事说来话长。属下自去年领命后,潜入宋国境内,倒是轻松地斩杀了太子兰和公子獠,其余八位公子也不在话下被我一一等到机会除掉,只是轮到那大公子獠.....”仲禹犯难了,犹豫着要不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说下去!”云中君也不傻,自然看出他的迟疑。
“就是...就是遇见主教炎炀大人派出的影子军团的影武者,他居然在暗中保护那公子獠。”仲禹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原本他潜伏在公子獠的府邸周围已观察数日,一日终于等到他外出的时间,心想动手的机会来了,可是他射出的一记毒镖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挡了回来,他看向那人,脸上刻有雷蛇印记,分明是含元殿的影子杀手。
“倒不是属下刻意搬弄是非,只是恐怕主教大人对尊上您不放心的缘故,才特意派人...派人监视吧。”仲禹吞吞吐吐,他心知自家主人和主教矛盾由来已久,为了教派未来的走向,主人和主教争吵不休:一个支持放弃杀手主业回归到正道上来,另一个则牢牢控制教中的大权,坚定杀手组织的发展方向。
“哼,我就知道他故意和我作对!”云中君勃然大怒。“炎!炀!迟早有一天我会夺走你的权力!等着瞧吧!”他咬牙切齿,恨不能一拳打在云梦泽大殿的盘龙柱上。
看着怒容满面的主人,仲禹暗叫不妙,只怕未来的教派即将有一场争权夺位的大战了。
说起阴阳教的来源乃是商周交替之际一位名叫东君的隐士设下的,他原本是末代商太子武庚的家臣,眼见家主武庚叛乱后被周武王镇压并杀头,被流放的东君偷走了武庚留下的六芒星自创阴阳五行学说并渐渐发展至今天。
按照先主教设下的制度,设主教一人五行护法五人共领教务,五大护法和主教乃是合作关系平起平坐。可是如今的阴阳教实际上是主教炎炀一人独占镇教之宝并大权独揽,五行护法不过是其棋子。
“尊上也别恼,斗武大会不是要开始了吗?何不..”电光火石间,仲禹想起一条计策,他附在云中君耳旁悄悄说起整个计划。
“妙!太妙了!”听完仲禹所言,云中君有些心动,要是计划成功,他就能废掉炎炀成为新主教,若是计划不成也无妨,他同样能率领整个云梦泽脱离阴阳教然后自立,说到底计划成与不成对他都是有利无弊。
“仲禹,我素来视你为心腹,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吧。”云中君仿佛看到自己大权在握的日子,兴致满满吩咐仲禹道。
“可是尊上,这次起事说来容易做起来难。”仲禹转念一想:“五大护法中,山鬼大人疯疯癫癫的,有她没她都一个样,不足为虑;湘君大人倒是和您一条心,你无论做什么她都会支持;至于翎春君大人嘛,一个迂腐顽固的老头子不足为虑;这最棘手的就是司命星君大人了,她武艺高强不说,似乎隐隐间已被炎炀立为下一任主教,您公然反抗炎炀,她怕是不会轻易同意...”
“的确,你考虑的很周全,阿离倒是个麻烦。”云中君低眸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脑海中想起一人:“有了!你还记得她新收的那个小弟子吗?”
“您是说许言?”仲禹答道。
“对,就是他!我们就从他入手!俗话说,大坝总是从内部最容易破坏,我们以利诱之此人,让他暗中襄助我们起事,岂不美哉?”云中君阴恻恻道,似乎在考虑收服许言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的小须弥山,许言正在为修炼而苦恼,自从被那两女子废了灵根后,无论他再怎么运气调息都不可能在动用一丝灵力,他气愤地将脚边石块狠狠踢入寒潭,这倒惊起了同样愁绪满腹的石兰。
她原本熄了灯预备入睡,可是一想到几天前炎炀派来的刺客就睡不着,自己惹了祸得罪了那阴险主教,不知道那人还肯不肯罢手亦或是继续找时机暗杀自己?
“你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小师弟?莫非有心事吗?”石兰起身披了衣服,见许言立于庭中,她好奇地问道。
“师姐,我很好,不用担心我。你这么晚还不睡吗?”许言隐藏起悲伤的情绪,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哪里睡得着,不知道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死去。”石兰低着头叹气。
“怎么,你没将那事告诉师父吗?她可以去警告炎炀停止对你的刺杀。”许言好心建议。
“这让我怎么说的出口?毕竟是我自己性子太急口不择言才招来了无妄之灾,星君她没有义务帮我化解这场灾难。”石兰声音低沉,她也曾想过找司空离帮忙说情,可是一想起炎炀和星君亦师亦友的情人关系就放弃了。
岂不知她们的对话被不远处的司空离听得清清楚楚,月光下她一身白衣几乎隐入皎洁的夜色中,难怪许言他们没注意旁边有人在默默听着这一切。
司空离有点犹豫要不要走过去,她不想打扰到人家情侣谈心,可是她更想亲口告诉石兰,“我当然愿意帮助你,只因你全心全意忠于我才招来炎炀的记恨,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摇摇头决定悄然离开,可是还没等她走远就被眼尖的许言发现。却
“师父,是你吗?”见石山旁边有一位淡雅的身影,许言迟疑着问道。
司空离无法再隐藏,只得现身,她一袭素衣衬得身姿曼妙袅袅走来,许言几乎看呆了。
“是我。”司空离抿唇,“我想和石兰单独聊聊,许言你能回避一下吗?”
既然被发现,司空离索性想把心里话一次性告诉石兰,那就是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态度和把握,一定会说服炎炀不再去骚扰她。
许言原本满心欢喜期待她能和自己说几句话,可是却被她泼了一盆冷水,他面色黯然并挪动脚步准备回去睡觉了,心里却没有半分对司空离的埋怨,因为只要能见她一面都很开心了,她今天可真漂亮啊,明明穿着朴素却有着大气端庄的气质。
“小师弟你等等,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见许言抬脚要走,石兰有点心急,她这段日子一直习惯了许言陪在自己身边,突然要直面司空离,她似乎很紧张说错话。
“你很信任他,我看得出来。也罢,他就留下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不过是有几句心里话想和你说而已。”司空离深吸一口气,“石兰,不知道你记不记得那天我告诉你我视你为亲姐妹的这句话?我想说,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依靠我。你知道我子幼父母双亡被师尊炎炀收为弟子养在膝下,一直以来我都把他视为父亲般尊敬而忽略了他的残暴和控制欲带给我的痛苦。我苦苦维护他的权威甚至忽略我的内心真实感受,我不断欺骗自己他对我严苛只是因为父亲对女儿的严苛教育,可是渐渐地我明白了他实际上把我当做禁脔,视我为他的私有物,在他心里我不能有自己的自主意识,我只要稍微对他强硬一点就会遭到他的呵斥。你们明白吗?其实我心里充满仇恨!我却不知道该恨谁?”
说完这些话,司空离都惊讶于自己的恨意如此深刻,不知道有没有吓坏面前的二人?
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仿佛时光静止了般,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许言惊讶于司空离复杂的内心世界,他明白她现在“病”了,是心病,也许他应该清除掉她内心深处的一根根毒刺。
“心病还需心药医。师父,你的困惑你的痛苦我都能感同身受,因为我和你有着同样的身世和遭遇,我明白你的做法没有问题,你既囿于炎炀的教养之恩,又挣扎于被炎炀压榨残暴相待的痛苦,现在你想寻求一个解决之法让你免于这种痛苦,我说的对吗?”许言的声音如冰水般清凉一丝丝渗入司空离千疮百孔的心。
“我没想到最懂我的人竟然是你,阿言,你一丝不差地勘破了我的内心....”司空离默默道,她第一次正视许言洞察人心的能力。
“我只希望你开心点。”许言额头冒汗掩饰着紧张,其实他能在司空离面前装逼全因那神奇的读心术,如果他没记错,上一次对心动的女人施展读心术还是在宋国的宫廷里,那时他当着众王公大臣的面一字不差地说出了公子獠爱姬的内心独白。
“好了,好了,现在都说开了!星君,我没有阿言那么能言善辩,我只想回答你刚刚的问题:你把我石兰当做姐妹,我亦如此,无论你受到怎样的伤害和痛苦,始终都可以和我说出来。”石兰心里感动司空离愿意对她敞开心门,这是主仆二人间第一次心与心的沟通,她甜甜一笑,似乎周身的空气都香甜可口。
“是了,现在你们知道我是个多么脆弱的人了。”司空离无奈,她似乎开始走下神坛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多愁善感,其实她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无坚不摧....
“你也是人,我们也是人,是人哪有不受委屈的?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远超自己的想象!”许言元气满满,他同样高兴走进司空离的内心。
“就会耍贫嘴。”司空离竟然笑了,她笑起来又酷又有点娇俏的感觉,再次惊呆许言这个痴汉。
看看许言迷恋自己的笑容,也许是意识到今晚说的太多了,司空离关闭了刚刚打开的内心世界大门,“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她回洞府的脚步飘逸灵动,看起来阴云似乎远离了她。
“今晚注定是个难忘的夜晚。”许言喃喃道,看见佳人远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月色中,他嘴角莫名一笑,回味着这些天与她相处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