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暗流（1/1）
王安自踏入房门就感受到里面的低气压，他今日和柳辰安一见如故，本想课后攀谈几句就告辞，谁曾想这一聊便过了半个时辰，着实始料未及。
自知理亏的王安顶着林玉衍灼灼的视线进屋，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容，干巴巴地解释道：“柳先生的课讲得特好，课后说话时我一时忘了时辰，这才耽搁了。”
林玉衍脸上的笑意更浓，王安头回觉得他笑起来也没那么好看。
王安走过去站在林玉衍身边，伸手挠挠他的下巴：“今早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玉衍握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的小动作得逞：“横竖你都有其他事忙，还管我吃没吃饭做什么？简直多事。”
“我就是个多事之人。”王安一点也不恼怒林玉衍不顺阶而下的行为，仍然耐心地哄道：“就爱关心我们林大少爷吃得饱不饱，肚子饿不饿。”
林玉衍掐着王安的手腕往下一带，重心突然前移，王安没站稳，身子猛地往前一送，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椅身方才稳住身形，没有直接栽在林玉衍的身上。
“小心些。”林玉衍另一只手虚虚地搭在王安的后腰上：“万一栽在我身上，岂不得连人带椅子都得碎了。”
话毕，林玉衍又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又道：“这把太师椅可是前朝工匠冯贞关山之作，放眼整个大闵只此一把，你若一不小心碰坏了，可就再也找不出第二把了。”
王安不晓得一把椅子还能有这么多的说法，但听起来就觉得这把椅子一定十分贵重。
这么名贵的东西差点就被自己碰坏，王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局促地往后靠靠，想要离这把椅子远一点，但一只手还被林玉衍牢牢握在手里。
王安没想太多，一心只想抽回手，于是开口提醒：“霁微，我的手……”
没想到林玉衍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王安呆呆地看着林玉衍，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你若再胡乱挣扎，只怕真要将这椅子摔坏了。”林玉衍说。
王安立刻不再乱动，任由林玉衍握着自己的手。
尽管这些日子他因为照顾林玉衍而消瘦不少，但他的身体仍然担得起壮硕两字。
王安原本不是个多思多想的人，但不知怎的，他明明知道林玉衍是在拿话打趣他，可就是觉得备受打击。
他看上去真这么壮实？
用木头实实在在打成的椅子也禁不住他轻轻一碰，霁微甚至还说了两次自己倒下去会摔坏椅子。
林玉衍不知道王安内心的想法，在他看来这人又在愣神，真是越看越呆。
虽然呆头呆脑，但是看起来倒是颇为顺眼。
“今日可得空？我领你到燕州城里走走。”林玉衍道。
话锋调转太快，王安啊了一声，刚才心里那点低落的情绪被涌上来的心细替代：“真的？”
林玉衍的拇指在王安手腕上摩挲，漫不经心开口：“早告诉过你，小爷一言九鼎，不会诓你。”
“那这把椅子果真如你所说那么贵重？”王安顺着林玉衍的话问道。
“它确实不是冯贞的关山之作。”林玉衍轻笑：“就算是也无妨，无论你摔坏多少把椅子，都有我给你兜着，算不上大事。不过我还得感谢冯贞，若非这把椅子，你也不会乖乖听话任由我握着手。只可惜冯贞已死，不能当面感谢，待会儿我便去送他三柱清香好了。”
“你又在说什么糊涂话。”王安这回顺利收回手，接着问：“我们一会儿往哪儿去？”
“许嘉义昨个晚上派人递来帖子，邀我今日去新开张的水云间吃酒。”林玉衍侧过头去看王安，眼中的水波像熠熠星辰：“王二哥哥，与我同去可否？”
王安似乎已经对林玉衍故意拉长尾调的王二哥哥习以为常，他点点头，学着林玉衍的调子回：“少爷诚邀，自然同去。”
林玉衍站起身，把手搭在王安的肩上：“学人精，下次记得喊夫君。”
王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推开林玉衍，骂了一句孟浪轻浮。
林玉衍受了这声骂，笑了笑：“不过是句戏言，你还当真了。”
王安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垂眸道：“我早知当真不得。”他很快收敛好心里起伏的情绪，故作平常问：“何时动身去水云间？”
林玉衍尚未回答，屋外传来康凌的声音：“少爷，您方才吩咐的马车已经备好，现在可要动身？”
林玉衍闻言冲王安一笑，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这世间最美好的时刻就是当下，自然是现在动身。”
林玉衍打从梅洛回来就没出过门，今天突然起了兴致吩咐人备车出门，一路上惹来不少侍从侍女打量的视线。
“看少爷这神采飞扬的样子，怕不是又要到明月馆去鬼混。”庭院中洒扫的侍女压低声音对一旁浇花的另一个侍女说道。
那侍女接话道：“少爷自从成亲之后，性子安稳不少。你瞧，他后头还跟着王郎君呢，哪有带着郎君出去鬼混的。”
“那可说不准，毕竟少爷和郎君都是男子，就少爷那个浑性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要不要向老爷夫人禀告？若是少爷在外头乱来，坏了林家的名声，是怕又要惹得夫人动怒。”
“你我都是这林府的小虾米，连正堂院子都没进过的侍女，主家的这些事轮不着咱们操心。”
“你说的也有理，这事儿只怕莺莺姐知道，得气得半死。”侍女忍不住笑出声。
另一人接话道：“可不是吗？谁让她成日以少夫人身份自居。少爷自打成亲，琼琚院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只怕她还盼着做少爷的侧室夫人呢。”侍女冷哼一声：“白日做梦罢了。”
朱莺莺从小在林玉衍院中伺候，因着她和田玉的亲戚关系，在林府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筹。
她相貌生得不错，是个水灵灵的美人。白觅银曾赏过她几回东西，她便自以为林家少夫人的位子势在必得。
没成想少爷娶了个男妻，她做少夫人的美梦彻底破碎。
然而尽管如此，她仍旧是林家的一等侍女，发现院中这两个侍女背后乱嚼舌根，小惩大诫一番的权力还是有的。
“见过莺莺姐。”两个侍女恭恭敬敬地福身。
朱莺莺的表情很淡，既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满，她略略欠身，当时回礼。
“少爷的身体好不容易才刚刚见好，你们倒是在后头说闲话说得恣意。”
朱莺莺锐利的视线一扫：“按林府家规，仆从侍女背后言主家是非，一人当罚十个手板，自去领吧。”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只恨自己多嘴叫人抓了个现行，当下包着眼泪花福身道是，下去领罚去了。
朱莺莺见人走远，脸色骤然沉下来。
她身后的一个侍女见状不对，站出来怯生生地道：“莺莺姐姐莫要动怒，她们也只敢逞些口舌之快罢了。”
“口舌之快？”朱莺莺冷笑，视线落在那侍女身上细细打量：“秋月，你说你生的如此貌美，为何就是不能勾得王郎君动心呢？上回的事……”
秋月心里咯噔一下，她害怕极了，连忙撇清关系：“上次的事情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无论我怎样，他都无动于衷，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难不成你信这世上真有柳下惠？”朱莺莺心中一动，转而笑道：“我听说你娘的病又变重了，上次拿的钱还够用吗？”
穷人家治病就像是在烧钱，秋月的亲娘被冬日的一场大雪吹倒，一病数月，手中的钱财早已消耗殆尽。
一想到自己的母亲秋月眼里就蓄满眼泪。
朱莺莺替秋月整理好鬓边碎发：“别害怕，我可是个善心人，上次你把事情搞砸了，我不也一样给你结清了钱吗？”
“是……莺莺姐姐的大恩大德秋月没齿难忘。”
朱莺莺莞尔一笑：“你得再帮我一次，这次的钱我给你两倍。”
秋月想了想病榻上的娘，咬着牙含泪道：“但凭姐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