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但她不后悔（1/1）

‘到底怎么了？’分出心思，空桑将一抹神识探入灵府中。

【祭阵的时候……】镜灵的声音有些颤抖，【阮轻语她将神魂献祭给了混沌。】

【献祭神魂跟死了没什么区别，从此之后，气运之子彻底沦为混沌的傀儡，任人摆布，阮轻语连那一副躯体的控制权都没了，她真是疯了！】

空桑紧抿嘴唇，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黎深，心头一跳，抑制住内心中刹那的慌乱，“黎深，我送你去栖梧界吧，见见蓝痕，他在裂隙那里。”

“如今上界动乱，下界无人，你这一身重伤，留在上界处处受桎梏，不如去下界保一方平安。”

一边说话，空桑一边带着黎深直接赶往昆仑山天机门。

却久久没有得到人回应，空桑低头一看，这才注意到黎深已经昏迷，“黎深？黎深？”

咬咬牙，空桑继续朝天机门赶，却在脑中询问镜灵，‘阮轻语现在如何？献祭神魂会魂飞魄散吗？’

【不……】镜灵声音低下来，长叹一口气，【要是她真魂飞魄散，那天道气运便会重新择人。】

【献祭神魂给混沌，自此，她从神躯到神魂都会成为混沌的附庸，天道气运也为混沌所用，混沌直接占了她的躯体，冲出阵眼，屠杀想要启动阵法的神魔。】

【阮轻语想亲眼看着，看着三界覆灭，混沌祸世。】

“还真是……”空桑倏然笑了，唇角牵起，容色昳丽，“宿命难违。”

“但我偏偏不信命。”

瞬息之间，空桑已经来到了天机门，看门的人已经不在，一路上连整个昆仑山都空了，空桑刚站稳脚步，一道强悍又熟悉的神力忽然挟裹着劲风扑面而来。

“江厌。”

江厌一把攥住空桑的手腕，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黎深，“你自己去了幻元界！”

事到如今，空桑坦然承认，平静地看向他，“是。”

“你不是说要跟我一起去吗？”

空桑顿了顿，坦然承认说谎的事，“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想让你吃下果子，如今我也安全回来了。”

“吃下了果子就可以解开神魂契了是吗？”江厌双手箍住她的肩膀，目光直视少女的眼睛，“然后你想做什么？”

“你身上的树灵之力也可以克制混沌，你想去祭阵是吗？”

空桑没答话，只是坚定地掰开江厌的手指，一根一根。

回过身背对他，手中捏诀，绿色的法诀之力将扶在手中的黎深层层包裹，看准时机，伸手一推，黎深直直从天机门向下坠落，仙法相护，黎深不会受伤，在苏醒之前，也不会在下界被人迫害。

‘镜灵，你看看黎深落到了栖梧界何处，再告知蓝痕一声。’

【好好好！】镜灵连连应下。

“你疯了！”江厌重新攥住空桑的手，双目猩红。

“江厌！”空桑反握回去，力气丝毫不比江厌小，语气坚决，“事到如今，你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江厌一时气急，口不择言，“没有办法那就让他们都去死！”

但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气势便弱了三分。

他知道，这种逃避的话，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多过过嘴瘾。

空桑倏然笑了，颇有些无奈，“上界神魔陨落，下界英杰身死，我不想让他们的付出白费，不然修补裂隙，绘制封印，意义在何？昆仑镜逆转，意义又在何？”

“阮轻语倒戈，封印必须要继续，自混沌初开之日至今，千百万年，神树从未结过一颗果子，偏偏在这种时候才诞生了我……这是我的存在的意义。”

空桑轻轻拽了拽江厌的袖口，两人乘风而起，直奔神魔战场而去，“你想要报仇，我从未阻拦过你，我想要救世，你也顺着我一次，行吗？”

无论如何，下界死去的那些人，同行友人，两三知己……上界神魔在神魔战场的投入，绘制封印，甚至昆仑山的人在阮轻语身上的付出，最后都是为了达成封印混沌的目的。

哪怕是死，她也要去搏一搏。

江厌手指攥紧，却不敢用力，指尖泛白，阖上眼，任由空桑拉着自己，风在耳畔快速掠过，衣袂猎猎作响。

忽然，黑龙显出原形，少女乘着风云，驾龙而去，祥云一片，漫漫不见天际。

“江厌，谢谢你。”空桑声音很轻，随风飘散，落在云层中，“如果可以，我想活着，以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对于一颗果子来说，生死不重要，可能是遇到了你，我想活着，如果可以。”

“但除了你，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越来越近了，离神魔战场，远远的，甚至可以看见冲天的黑雾，空桑忽然生出了一种想要流泪的欲望，连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知道的，她比谁都清楚，哪怕三界倾覆，天道毁灭，只要她和江厌待在那只属于神树的区域内，就像过往的千百年那样，混沌难侵，她们都会没事。

甚至她可以带上黎深，带上蓝痕……

但更多人呢？下界苍生，泱泱黎民，花草精怪，飞禽走兽，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她原以为自己不怕死的，可能是遇见了江厌，学会了语言术法，了解了人情冷暖，人世繁华，她有点贪恋了，又不敢贪恋，她开始害怕了，又知道没什么可怕的。

想活着，继续看人间繁华，两三知己，对谈天明，钻研医术也好，符阵也罢，但又不能，想无牵无挂地离开，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如草木一般，自在生长，什么都不用想，但又放心不下。

但她不后悔。

黑龙缄默不言，乘着风云，两人落到神魔战场边缘，空桑刚一踏上地面，黑龙便飞身而上，龙身刹那间变大，一声龙吟，神力惶惶，混沌之气被驱散了些许。

空桑遥遥看它一眼，烈烈狂风中，身形纤弱，衣襟落拓，神情淡然，眸中悲悯，宽宥众生，一如当年拜师大典之前，登上青云宗那三千级白玉梯时的模样。

神识放出，封印尚未被毁坏，但在里面鏖战的神魔已经折损到只剩几缕残魂，若是她与江厌再晚来一步，恐怕连补救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