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不出命运的人(1/1)
走出隔离点的大门,走在仍然非常陌生的校园,我摘下口罩,叼上烟,借来梁云的打火机点上。
梁云自己也点上了一根,我们两个一边喷云吐雾一边沉默地走着。
“今天晚上出去喝点吗,和我的高中同学。”
梁云冲着我笑了笑,道:“咋的,准备借酒消愁了?”
我没有回答。
梁云看我没心情开玩笑,便正经地说道:“我是很想去,不过我已经和我云南的哥们约好了,改天哥们一定和你们喝尽兴。”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从我问梁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决定了今晚必须喝个不醉不休。
我给桑桥打去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有空去喝酒,桑桥仍旧用极其平淡地语气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我立即又给文江打了过去,告诉他,我会和一个高中同学一起去,让他提前找好地方。
回到宿舍后,我把东西扔在地上,随即便爬上了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一来这两天晚上基本没怎么睡好过,二来睡眠也是一种逃避的方法,我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去面对孤单一人时心里的刺痛感。
这一觉我睡的很沉,直到电话铃声把我吵醒。
“你他妈还吃不吃了?”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便听到文江的督促声。
我这时才发现已经过了六点,赶忙挂了电话,找出口罩戴上匆匆出了宿舍。
在往校门口走的路上,我给桑桥打去电话告诉他在校门口会合。
我刚到校门口,便看见桑桥坐在石墩上看手机,不禁惊讶这小子怎么走的这么快。
桑桥看见我,站起来向我招招手,并告诉我出租车已经约好了。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没有提前预约好出租车,如果桑桥也没预约的话,这光等车也得等到天黑,看来低落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出租车背向斜阳疾驰在有些颠簸的马路上,窗外的建筑物逐渐变得高楼林立,与学校周边的风景迥然不同,让我不由感叹不管在什么地方,就算是青岛这样的一线城市,照样有发展很落后的郊区,照样有极大的城乡差异。
出租车停在了餐厅门口,还没有下车我便看到了文江,此时他已经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和另一个人并排坐着,不过那个人我并没有看清长相。
我和桑桥一前一后走进餐厅,看到我后文江立马起身大声招呼我,我和桑桥落座后我才发现和文江并排坐着的是我的另一个初中同学秋涌。
秋涌和我们几个初中铁哥们都在同一个辅导班补习,不过由于秋涌的成绩很差,后来就不去补习了,并且中考结束后秋涌没有选择读高中,而是跟随他叔叔去外地打工。
秋涌见到我,抬手跟我打了声招呼,我也点点头,三四年没见的人,即使过去玩的再好,也会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生疏。
由于桑桥之前并没有与文江和秋涌见过,所以上菜前我先向他介绍了一下,文江向来自来熟,所以我也没有很担心饭局上会冷场。
秋涌向桑桥打了个招呼,随即递上一包烟来,桑桥并不会抽烟,摆摆手拒绝了,而我接下一支,从兜里掏出梁云送的火机给自己点上,然后伸手给秋涌点上。
“你这几年一直都在青岛吗?”我问道。
“也不是,先在淄博市里的工厂干了两年临时工,后来干够了,就跟我叔来他在青岛开的店里打工,偶尔再去摆摆地摊,卖卖唱。”秋涌的声音和以前变了很多,方言的味道更重了,而且这鞠城方言里还掺着一股胶东味。
“你叔开的什么店。”我轻轻吸了一口烟,问道。
“干的烧烤,咱淄博人出来开饭店,除了家常菜也就是烧烤了。”秋涌半开玩笑的说道。
初中时候的秋涌一直表现出一种野孩子的感觉,总是旷课打架,虽然我也差不多,但终究还是比他略逊一筹,不过现在再看他的谈吐,已经有了些许饱经风霜的感觉,毕竟已经是在这社会上摸爬滚打三四年的人了,社会经验、人情世故方面已经比我们强太多。
话正说着,服务员端上来四扎啤酒,看到啤酒在扎杯里冒着白沫,我不仅又想起了那晚白色的月光,又想起了那个让我撕心裂肺的夜晚,以及那条让我几乎窒息的分手信息。
文江看我出神,便说道:“别看了慕倾,赶紧喝吧,喝醉了就都忘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看着天花板,随后重重地吸了一口烟,让有些滚烫的烟雾在我的胸腔里翻涌,随后再重重地吐出。
“咋了,那事还没解决。”桑桥小声问道。
我低下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徐徐说道:“没,而且,分了。”说完我转头看了桑桥一眼,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的震惊,不过他仍然面无表情。
桑桥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拿起酒杯提了一杯。
我一口灌下一杯,冰凉的感觉刺激着我的口腔,使我的头阵阵发痛,但我却没有反感这种疼痛,因为他正好分散了我内心的刺痛。
我喝的很快,没几分钟我的扎杯就已经空了,随后我又问服务员要了一瓶牛栏山,啤酒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无法满足。
因为晚上还要工作,秋涌喝完自己的啤酒后就先行离开了。
我托着已经有些昏沉的头,问文江为什么会把秋涌约出来,文江告诉我秋涌他叔开的烧烤摊就在他们学校门口,所以他开学那天就已经和秋涌见过了。
我端起酒杯,酒精已经开始在我的大脑里占据,我大喊着说了一堆胡话,随后一口干掉杯中的酒,炙热的灼烈感让我的胃格外疼,我趴在桌子上,视野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我还是把瓶子里最后的一些酒倒在杯子里,随后想要一口喝掉。
桑桥赶忙拉住我,把我的酒杯撤掉,“别喝了,这么让自己难受何必呢?”
“自己难受?不喝我不是更难受……”我含糊不清的说道。随即便伸手去拿酒杯,桑桥也不惯着我的熊毛病,把酒拿的更远。
我也不继续去拿,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柜台前,又问老板要了一瓶牛栏山,随后直接拧开瓶盖,狠灌了一大口,紧接着视线越来越模糊。
我晃悠悠地走到凳子前,然后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等我醒过来的时我发现自己正在出租车上,桑桥在旁边架着我。
“文江呢?”我半梦半醒的问道。
“他们学校门禁早,先回去了,让你到宿舍了以后给他发个消息。”
正说着,出租车到了学校门口。桑桥把我架下来,随后跟我说道:“你这多亏还没吐车上,你要是吐了你这个月生活费都得栽里边。”
“你他妈看不起谁,哥们是那种喝醉了吐的窝囊废吗?”
我说这话的声音很大,不过因为此时已经很晚了,校门口几乎没有人,所以并没有引起注意。
走在前门广场上,四周的灯光很暗,暗到很难看清路。
我和桑桥并排走着,但走了一会,我的脑子又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直接坐到地上不再走动。
“又犯哪门子病?”桑桥依旧平淡地说道。
“你他妈才是犯病,哥们累了不想走了。”
桑桥看了我一眼,随后抬起头,突然喊道:“诶,时若兮。”
我本能的站起来,但是由于喝醉的缘故站了两步没有站稳,最终又倒在了地上。
“哎,看来能让你站起来的只有时若兮了。”桑桥笑着说道。
“我操你大爷,你他妈开的什么狗屎玩笑!”我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失望。
“你都喝成这个傻逼样了,要真是时若兮你好意思让她看见?”
“咋不好意思,你听我说,我没喝多,你现在把高考最后一道数学题搜出来,我现在给你做出来。”
“还做题呢,你现在导数都求不出来。”
“谁说的,当时要不是前面太难让我时间不够用了,我数学绝对能高二十分,要那样也不会来这个学校了,也不会和时若兮一个学校了,也不至于让我现在这么……”
说着说着,我突然感觉眼睛开始有些发烫,感觉泪水就要倾泻下来了,我赶忙用手抹去泪水。
桑桥看了看手表,说道:“别躺着了,快走了,一会门禁了。”
一听见门禁,我突然就有了紧张感,这可能就是高中住校留下的后遗症,我赶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大步往前走。
走到一个转角处,我看到路牙石凸起来一块,抬脚想迈过去,但是醉的发昏的大脑已经严重影响了我对高度的判断,第二步还没迈出去,就已经趴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转过头一看,果然是隔离时跟我对窗的那个女生。
“没事没事。”我说道,随后坐到路牙石上。
“你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她稍稍走近了一点跟我说道。
“不多。”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我,说道:“看来你不光抽烟,还是个酒鬼。”
“这是什么话,哪有山东人不喝酒的,再说,我没喝醉,不信你给我出道高考题。”我的脑子已经快要转不起来了,只能说着一些不过脑子的话。
“切,你可别在这给山东人丢脸了,我对山东人印象还是很好的。”她鄙视地说道。
这句话把我怼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刚准备开始继续说胡话,桑桥过来把我拉了起来。
我站起来,看着她,一时有些词穷,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不带口罩的样子,在有些暗的灯光下,她的面容是那么的美丽,或者说是甜美,那面容似乎可以治愈世间一切痛苦的心灵,如光芒般照亮所有阴霾,让我一时看的有点发呆。
她见我一直看着她,随即把目光移开了。
我下意识地动了动我的左臂,似乎又感觉到了在高铁上她靠在我肩上时的感觉。
“看啥呢,走啊。”桑桥一句话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赶忙往前迈步子,走了几步,我回头看去,看到她已经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
“谁啊那是?”桑桥问道。
“隔离的时候跟我窗户对着的一个。”
“长得挺好看。”
“呦呵,很少听到你对女生长相有评价,咋的,看上了?”我用很贱的语气说道。
桑桥没有回答,无语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比时若兮好看。”
“滚蛋!”我下意识地回道,但是心里却有些赞同。的确,时若兮和她完全是两个类型,一个是可爱型,一个清纯甜美型,虽然给人的感觉上有相似的地方,但是区别还是很大的,如果说从综合方面考虑,那个女生确实比时若兮好看不少。
但是我已经过了那个只看长相就会心动的年纪了,重要的还是彼此之间的感觉,现在的恋爱还有几个是单看长相就在一起的呢?但是话说回来,在现在这个物质的社会,就是彼此间有好感,就一定会百分之百的在一起吗,人们终究还是会把经济实力放在考察的第一位,有钱的人终究终成眷属,没钱的人终究也逃不过被分开的命运,即使他们真的有一颗彼此相爱的心。
我抬头看着夜空,空虚和伤感又涌上心头,不禁问自己,我不就是那个逃不过命运的人吗?